“嘴巴抹了蜜了?”老夫人在紀(jì)昀腦門上戳了一記,笑意更甚。
我驚訝地問道:“老夫人為何喚他小猴子?可有什么典故?”
老夫人失笑,道:“是你自己說與你媳婦聽,還是要我這老婆子來說?”
紀(jì)昀先背轉(zhuǎn)了身去,想來也沒啥不好意思,回頭看我,只是撓著頭皮,半晌不答話。
老夫人從身旁的盤中拈了顆葡萄徑自吃了,隨后說道:“我不說,一會席上自有人會說?!?/p>
我雖是好奇心作祟,但老夫人既然這么說了,我也不好再多問。
老夫人眼光在前廳掃了一圈?!斑?,”她訝異道,“人都齊了吧,我看著就缺秀山他們了。”
“回娘的話,”說話的是紀(jì)昀的四叔,一個體面穩(wěn)健的中年人,“秀山那幾個孩子還在學(xué)堂未歸?!?/p>
此時夜幕無聲低垂,如鏡滿月悠然升起,竟已是掌燈時分。
“莫不是被先生留了堂?”張氏問道。
四嬸插嘴道:“我看八成是的,我派去請沈老爺?shù)南氯艘策€沒回呢?!?/p>
我同紀(jì)昀對望一眼,了然于心,多半是爹的老毛病又犯了,秀山他們的文章定是沒能合他的心意,這會兒不是在挨板子就是被罰站。
老夫人握了我的手:“雅兒,沈先生的脾氣你也知道,看來還是得你親自出馬才行?!?/p>
我抿嘴一笑,應(yīng)道:“雅兒從命就是?!?/p>
“我和你一起去?!奔o(jì)昀跟在我身后出了門,爹一向偏愛紀(jì)昀,由他陪同前往那是再好不過。
漫步在田間小徑,天穹布滿繁星,耀眼地映照在深邃無底的湖中。我同紀(jì)昀攜手共進(jìn),心底平靜又清明。
從紀(jì)府到學(xué)堂并不遠(yuǎn),不過一頓飯的工夫我們已到達(dá)目的地。學(xué)堂內(nèi)僅剩三兩人,秀山、竹汀便在其中,兩人正趴在書桌上苦思冥想。
“五叔,雅姐姐?!币灰娢覀冏呓?,竹汀就撲了過來,聲音中帶著哭腔。
“先生呢?”我四處瞅瞅,爹并不在屋內(nèi)。
秀山小聲地說道:“許是走開了?!?/p>
紀(jì)昀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怎么還不回去?就等你們倆了。”
秀山耷拉著腦袋:“先生說對子沒對上之前不能回去?!?/p>
我“撲哧”一聲笑了,果真如此。
我摸摸秀山的腦袋,笑著說道:“哪個對子,還不快拿出來。難倒了你,難道還能難住我們的紀(jì)大才子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竹汀從桌上抽出了一張紙,蒼勁有力的字體一看就知道是出自爹之手。上書:中秋八月中。
這句話看似簡單,要對上也不是那么容易,難怪一向腦筋活絡(luò)的秀山和竹汀也吃了癟。
紀(jì)昀取過紙筆,迅速寫上一行字:“還不快拿去給先生?!?/p>
兩個孩子如獲至寶,笑逐顏開,忽聞身后一陣輕咳,秀山和竹汀立即恭敬地喚道:“先生?!?/p>
我轉(zhuǎn)身看去,爹一身白衣,神清氣爽,輕捋胡須,仙風(fēng)道骨。秀山獻(xiàn)上下聯(lián),爹只微瞥一眼便道:“是你倆對出的嗎?”面色平靜,語氣淡淡,看不出任何波瀾。
秀山和竹汀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低頭不語。
我探頭看去,紀(jì)昀對的下聯(lián)是:半夜兩更半。樸素平實,并沒有玩甚文字游戲,也不知爹是從哪里看出破綻的。
一聲冷哼從爹的鼻尖輕逸出,我趕忙打圓場:“今兒個是中秋夜,您就饒過他們吧?!蔽矣指蕉?,“爹,老夫人可等您多時了?!?/p>
他點點頭:“那今天就先到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