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看清楚他的背影,練就一種即便是在千萬人中,也能一針見血準確命中目標的強大本領。我以為,這是身為別人“女友”的必備素質(zhì)。
可惜,我的“風景”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我的存在,扯出一個無奈的微笑,迅速地移了過來。
“和解吧!”他說:“我們見一次面不容易?!?/p>
“我們有曾經(jīng)吵過架嗎?”我笑,被他狠狠扭住了胳膊。
“喂……”我小聲呼痛,見他沒有反應,想了想,終于抬頭,微笑看著他,認真地說:“我是窮人家的孩子,從小窘迫,看到每一分錢,都會不自覺地在心底盤算如何使用才能發(fā)揮出最大價值。所以……”
他無奈地笑:“原來你才是個天生的商人!”
我點頭,舉起右手,比劃出一個“v”字,沖著他得意地搖晃。
他又俯身吻我,而這里,畢竟是公眾場合。所以,我輕輕地避開了。
他把我?guī)У綉牙铮刂負肀Я艘幌?,說:“總之,不管遇到什么困難,不要一個人硬扛。”放開了我,大步地走向安檢口。眼見著安檢員查驗過了他的證件,我舉起手來,準備揮手告別了,不料他看我一眼,忽然又跨步出來,壓低了聲音問我:“你今天說,從小到大喜歡過一個人?”
我點頭,并不打算瞞他。
“你說他叫……?”
“大歪!”我轉身,高叫了一嗓子,于是,姜俊偉同學立即很配合地在遠處站直了身子,沖著我們揮手,咧嘴微笑。
回程的路上,大歪說,今天這活兒干得太慘了,這電燈泡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
我笑著說:“謝謝!你終于了解到我的痛苦了!”于是,他終于想起來,這天底下的天字第一號電燈泡,絕不是他,而恰恰是我,有些訕訕地說:“我們哪有你們那么肉麻。”
接下來的日子,我便在轟炸中度過。從堂姐開始,直到鄰近的三姑六婆,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首先問我:“他叫什么名字?”
我說:“不知道!”
然后,大家又問:他是干什么的?
我說:“打工的!”
接下來:“他是哪里人?”
“不知道!”
“他的父母干什么工作?”
“不知道!”
“他有幾個兄弟姊妹?”
“不知道!”
“他每個月打工能掙多少錢?”
“不知道!”
于是,所有人都說我不老實。
我無從解釋,深感無辜。
為什么每個人都認為這些東西很重要呢?
兩個人相處,最重要的,難道不是——覺得心動,覺得喜歡,覺得幸福嗎?
當然,就在從機場回到大伯家的當天晚上,明蘭的越洋電話便打過來了。
明蘭終究比不得其他人,我知道多少便說多少。我如實告訴她,我不知道他的姓名家世,背景來歷,只知道他是梁氏的總經(jīng)理特助;我如實告訴她我們的相遇相知以致相戀相愛的全過程;我如實告訴她,這一次,他得知我遇到困難,專程倒了三趟飛機,從歐洲趕過來看我,讓我覺得自己被重視,讓我很感動。最后,我如實告訴她——盡管對他的很多東西不了解,但我能感受到他真的愛我,我也真的愛他!
明蘭一定是被我麻到了,在電話那頭一靜,隨即猛地哈哈笑起來,在笑得我面紅耳赤的時候,卻又興致勃勃地表揚我:“不錯,小妮子總算開竅了!他愛啊愛啊愛你,你也愛啊愛啊愛他……哈哈哈哈……”
兩天后,章靈娟的電話也打過來了,顯然已經(jīng)從明蘭那里得到了足夠的信息,沒有重復問這些問題,只是在電話里大聲吆喝:“要請客??!一定要請客!”
數(shù)日后,我遠在大洋彼岸的父母也終于聽到了消息,雙雙打來了電話。
他們的電話多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因為爸爸說的是:“把好人品關!”而媽媽說的是:“能力最重要!”
已經(jīng)多久沒有接到過他們這種飽含關注的電話?多少年來,每次通電話,他們總是急于告訴我,他們的事業(yè)干得多大,生意有多么紅火。
我忽然覺得鼻腔發(fā)酸,微笑著說:“你們也不能總顧著生意,有空的時候,多走動走動,千萬要保重身體!”最后,實在忍不住,終于用溫柔的聲音,輕輕問了媽媽一句話:“您能不能告訴我,如何才能煮出一碗最好吃的刀削面?就像,您小時候煮給我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