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很晚才回到寢室,我看到自己的桌面上放著以瓏的書。我的床位靠門,有室友把書擱置在我的桌面上是很正常的事。我隨手翻開以瓏的書,只見里邊掉下一片樹葉,樹葉上貼著她和穆蘇的大頭貼。書簽做得很精美,比精品店櫥窗里的還精致。我望著照片中的穆蘇和以瓏,沉默了許久。這時,以瓏濕漉漉地走出浴室,我驚慌失措地向馬路奔去。
馬路上有很多晚出早歸的男人。男人踩著堅硬的水泥路,馬路走不出蹤跡好似鬼魅作了祟。整個世界都在悄悄進(jìn)行著什么,叫人的心在平靜中莫名地恐慌。所有景致在淚水中■成另一番斑斕的世界,那種斑斕沒有輪廓。站在馬路正中央,不知什么念頭促使我撥手機(jī)給莫辭,我哭著問莫辭,莫辭,你在哪里?莫辭驚慌失措地問,貓貓怎么了,你哭了?我說我心情好差,在馬路上,今晚不想回去,一點(diǎn)都不想……沒等我說完,一輛的士從我面前呼嘯而過,就差那么零點(diǎn)零零一毫米的距離,我就要變成馬路天使了。
過了馬路,我又撥給了莫辭,手機(jī)屏幕上卻顯示:此號碼被限制。欠費(fèi)。我去自助提款機(jī)提款,很不幸賬上只剩四十九塊八毛錢無法取出。我簡直要急瘋了,此時此刻我真是夠落魄了,剛才逃離寢室的那一秒又忘帶錢包,現(xiàn)在真是身無分文又無家可歸。
如果莫辭知道我在逛馬路,那么他一定會知道我在春熙路,如果他知道我在春熙路,那么他一定知道我在文軒西南書城。可是,西南書城已停止?fàn)I業(yè),我只能漫無目的地在步行街上亂逛。人來人往的春熙路,也不知道莫辭會不會來找我,又會不會找到我。我坐在街邊的靠背椅上忍受著胃病帶來的疼痛,我知道我現(xiàn)在是真的身無分文了。這時候,眼前遞來一塊蛋糕,我抬頭一看,是莫辭!
莫辭在我身邊坐下,我伏在他的肩上就哭起來,我把穆蘇和以瓏的事告訴了莫辭。莫辭將我擁在懷里,撫摩著我的頭發(fā),那種感覺似乎能把一個人的身體融化。莫辭說,如果難過,那就痛快地哭一場,哭完就擦干眼淚告訴自己堅強(qiáng)點(diǎn)。我說,擦不干了怎么辦,如果可以,你幫我擦好不好?莫辭說,有的時候要懂得選擇和放棄,我可以幫你擦的,但是下次流淚的時候可能擦不干了,要趁能擦?xí)r擦干。我吃著莫辭的蛋糕,胃就不那么疼了,心也不那么疼了。吃完了,我還是乖乖跟莫辭回學(xué)校。
就在我把父親打來的錢一并花光時,收到了K編輯剛打入的一千塊稿費(fèi)。那日是愚人節(jié),意外地收到的稿費(fèi)也像是在過愚人節(jié)一樣。那日我和莫辭很痛快地吃了一頓KFC,吃不完的兜著走。那時我的心里盤算著只要每個月都寫兩萬字,那么我的衣食住行就可以不向爸爸伸手。但莫辭知道我不會那么做,他知道我即便不為拿雙學(xué)位也會不惜犧牲睡眠時間學(xué)掉他們系的主要課程,以及別系我格外感興趣的科目。
莫辭在吃的時候?qū)ξ艺f,今天晚上學(xué)校一階放映《泰坦尼克號》,一起去看好不?我說那是人家情侶才看的片子,不如我們?nèi)トA看《鬼子來了》。不料莫辭說,我答應(yīng)你,除非你也答應(yīng)我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不知為何,莫辭這么問我,我也就理所當(dāng)然地把它當(dāng)作是愚人節(jié)的小把戲。我說我問你兩個問題。莫辭點(diǎn)頭。我說,第一,我是不是女的?莫辭說,反正你不是男的。我繼續(xù)說,第二,我是不是你的朋友?莫辭說,不止是朋友,還是老鄉(xiāng)啊。我說,那就對了。言下之意就是以一個玩笑來拒絕另一個玩笑,但那天莫辭還是和我去看《鬼子來了》,其過程時常笑得滿臉是牙。而莫辭對我說的那句話卻在我的心里反復(fù)思量,我的心一直莫名地疼。
看完電影,我沒有讓莫辭送我回宿舍,只是一個人默默地走在操場跑道上。一些我認(rèn)識的情侶從遠(yuǎn)處走來,他們對我打招呼,我對他們笑笑,然后我們擦肩而過。他們每日從放學(xué)后就開始約會,繞著操場走圈子,走到十一點(diǎn)宿舍關(guān)門。一晃幾年過去了,他們得到了什么?得到的是有天可能分手。我的心情豁朗起來,輕盈地向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