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高哥哥的是藍色的,和長棉馬甲搭配起來真是很協(xié)調呢!”我做出一副十分難為情的樣子,拽著自己紅色運動衫的下襟讓大家看。我把換下來的衣服連同錢包、手表等隨身物品摘下,放進準備好的籃子里。倒不是說不許帶私人物品,只不過一來里面沒有使用錢包的機會,二來運動衫上也沒有口袋。
“就我一個人穿的是一身紅色的運動衫?!?/p>
沒錯。我們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好惡來挑選顏色。誰穿什么顏色的衣服都是由外公事先指定好的。
首先,外公的衣服是咖啡色的。秘書槌矢先生穿的是黑色衣服。胡留乃二姨以及媽媽他們姐妹三人及其配偶穿的都是綠色衣服。胡留乃二姨的秘書友理繪美小姐和槌矢先生穿的一樣,都是黑色的衣服。
“我說,Q太郎啊,怎么想紅色都是時髦的顏色啊?!笔朗贩蚋绺缬珠_始了他那貌似冠冕堂皇的奇妙說教,“紅色不是恭祝六十大壽時候的顏色嗎?對于老氣橫秋的你來說實在是太合適了。我的衣服可是黃色的,你說說看,女人穿黃色衣服就算了,男人穿上是不是就有點讓人惡心了?”
“這不是挺好的嗎?和瑠奈姐姐的衣服一樣。”我一不小心,說走了嘴。我故意把話題岔開,本想緩和一下盤踞在瑠奈姐姐三個追求者之間的緊張感,但沒想到卻給自己找了個麻煩。
順便說一句,我的兩位表姐一個叫舞,一個叫瑠奈。
“啊……沒有……那個,總而言之,運動衫本身就是一種落伍的東西,和顏色也沒什么關系嘛?!?/p>
“外公他,”富士高哥哥無視結結巴巴急于掩飾的我,自言自語似的嘟囔道,“難道說,外公他有點癡呆了不成?”
“咦?”世史夫哥哥有點驚慌失措。他大概有些顧忌槌矢先生的面子?!笆裁匆馑?,你這話?”
“因為有些癡呆了,所以無法區(qū)分我們這些子孫了,難道不是這樣的嗎?”富士高哥哥一臉不耐煩地樣子,像往常一樣以一種自言自語似的口氣嘰嘰咕咕地嘟囔道,完全沒有顧及在場的其他人。
富士高哥哥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接著說道:“這之前我在街上偶然遇見他了,外公錯把我當成世史夫了?!?/p>
“居然有這種事情?”
被人視為頗有爸爸“全盛時期”豪放風范的世史夫哥哥,這時候也忘記顧及槌矢先生的面子了。他顯露出一種毫不掩飾的興趣,說道:“也就是說,因為外公開始出現癡呆的癥狀,分辨不出自己的孫輩了,這才讓所有人都穿上顏色各異的運動衫,好更容易地辨別每個人,是這樣的嗎?”
“在下認為根本沒有這回事!”槌矢先生斬釘截鐵地否定道。他的表情顯得有些顧慮,但責任感十足。他把之前媽媽送給他的紅包放進自己面前籃子里的襯衣口袋里。“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話,讓兩個以上的人身穿同樣顏色的運動衫就沒有任何意義了,難道不是這樣嗎?”
“不過,不管怎么說,外公還是能區(qū)分出男人和女人的吧?目前衣服顏色出現重復的只有哥哥和舞姐姐——他們都是藍色。還有我和瑠奈的衣服,都是黃色。同樣性別的人并沒有出現重復,不是嗎?”
“可是小姐們?!边@里的“小姐們”是指媽媽她們姐妹三人。在和她們本人接觸的場合,槌矢先生使用的是“夫人們”這個詞,由此可見他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八齻兇┑亩际蔷G色的衣服啊?!?/p>
“因為只把孫輩們區(qū)分開就好了啊。不過,如果在讓我們都穿上了五顏六色運動衫的情況下,還不能分出我們誰是誰的話,癡呆的事情大概就會被人發(fā)現。因此,為了掩飾這一點,他讓所有人都換上了運動衫。連槌矢先生和友理小姐也不例外。這便是證據。”世史夫哥哥對自己所說的話滿懷著自信,他還趁勢拍了一下手?!澳銈兛矗F代子夫人就是一副普通的打扮。”
貴代子是淵上家的女用人,似乎是已經去世的外婆的侄女。大概在十年前,她因為無家可歸而流落街頭,后來被外公帶回了家。
“靠運動衫的顏色來區(qū)分孫輩的想法,未免有點過于荒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