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桂山匪巢的匪徒們信奉的是“五祖天竺國老爺”。匪巢的中廳設有神壇,神壇的正面書“敬祝前后五祖天竺國老爺坐鎮(zhèn)”,兩旁的對聯是“五祖堪成蘭祖鳳,三代曾吞魯代人”。匪徒們每次大隊外出行動,必焚香點燭,在神壇前祈禱一番。
大桂山匪徒們最隆重的節(jié)日是農歷正月初十,這天是“賊日”。按地方風俗有“一龍、二虎、豬三、狗四、五牛、六馬、七人、八谷、九兵、十賊”之說,初十這天是做賊的節(jié)日,所以匪徒們在神壇上點燃一雙高三尺的巨大蠟燭,眾匪徒齊集大廳內,屠豬宰羊, ①雞殺鴨,一齊向神壇叩拜,然后大吃大喝,歡慶匪節(jié)。
大桂山的土匪們?yōu)槭裁催@么看重自己的節(jié)日——賊日呢?仔細想來,也有些道理。身在亂世,他們既不能成“龍”變“虎”,又不甘心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更不愿永遠當牛做馬,想做一個真正的人,過著人過的日子,安安穩(wěn)穩(wěn)地種“谷”也不可能,當兵又沒人要,于是,擺在他們面前的便只有一條路:鋌而走險當賊去了。
可悲的是,他們又沒有機會碰上洪秀全,參加一個“拜上帝會”之類的什么團體組織,那樣打土豪分浮財便是農民起義的革命行動了,弄得好,“龍”雖然不能成,或許還有“虎”可當呢?然而命中注定,他們一輩子只有當賊做匪的資格,別的什么節(jié)也沒資格過,便只有過他們自己的節(jié)日——賊日了。但匪們也是非常坦率的,既然這一輩子“逼上梁山”做了匪,便認定自己是匪,任由人抓,任由人殺,任由人罵,他們并非像一些明明干著匪類勾當的人,不但不承認自己是匪、反而罵別人是匪,干的是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匪類勾當,卻又偏偏要在寨子上豎一桿大書“五祖天竺國”的杏黃旗。
恐怖的撫河
府江(今稱撫河)自古稱為畏途。舊《昭平縣志》有載:“盎有一升米,莫溯藤峽水”,“囊有一陌錢,莫上府江船”。民國十年后的幾年,人稱撫河為恐怖的河。匪首黃老雞(藤縣人)聚集匪徒,盤踞在昭平、蒙山交界之深山中,時常行動于水陸交通要道。
撫河的上、下仰灘,是河道間極為險要之地,灘長水急,江狹壁陡,兩灘連接相距不過百十米遠。帆船航行,靠水手撐、纖夫拉,十分艱難,不得不在兩灘相距的緩流之間停泊歇息,以便撐上上仰灘。因此,上、下仰灘之間便成了土匪攔路搶劫的極為有利的地段。
民國十一年的十月間,有一個外國女傳教士,帶著一名中國年輕女侍,從梧州乘客船溯江上桂林,途經撫河。客船行至古袍鄉(xiāng)轄內的上仰灘尾,下仰灘頭處,照例停泊歇息。
這天,匪首黃老雞帶著三名匪徒,來到兩灘之間“打生意”,他忽見船上有兩名美貌的女人,特別是那名紅頭發(fā)、白皮膚、高鼻子、藍眼睛、身材高大豐滿、穿戴很標致的外國女人,直引得他垂涎不止。他抽了抽那扁鼻子,叫聲:“小的們,老子這回要發(fā)洋財了!”
黃老雞手一揮,身后的一名匪徒舉起腰上的牛角號“嘟——”地一吹,幾十名匪徒呼嘯而至,一袋煙的功夫,便將客船上的財物搶掠一空。那名外國女傳教士和她的中國女侍,一起被擄進了匪巢。
黃老雞的匪巢在離撫河田沖口不到十里,四周懸崖峭壁,古木參天。山頂最高處叫天鵝塘。出口處狹窄險要,丸泥可封。
女洋人傳教士被擄入匪巢的消息,傳到昭平縣長耳中,他嚇了一跳,心知土匪不好惹,洋人也不好惹,忙派人進入匪巢,會見匪首黃老雞,請求釋放女洋人傳教士。黃老雞說:“女洋人在我這里,過得很好,只是她隨身帶來的牛奶、白糖、雞蛋吃完了。你們最好給她送些牛奶、白糖、雞蛋來。”縣長的代表見黃老雞并無釋放女洋人之意,忙勸誡道:“你們拉外國人,這是件大事情呀,而且是件國際交往的大事,引起外國干涉就不好辦了?!?/p>
黃老雞把桌子一拍:“老子管她什么外國人不外國人,我的兄弟為了過生活才行劫,拿錢來贖我就放人,否則,就讓她當我的壓寨夫人!”
縣長代表探詢地問:“要多少贖金?”
黃老雞把兩個手指一伸:“不多,20000元東毫!”
縣長代表討價還價地叫苦:“昭平是個窮縣,拿不出這么多錢呀,是否減一半?”
黃老雞把桌子一拍一板敲定:“那好,你拿10800元東毫,一個月內交足銀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代表回去稟報縣長,縣太爺無可奈何,只好答應了。但縣府一時拿不出這么多錢,除了東籌西湊外,只得暫向縣內富戶和商行借了一筆巨款,一個月內將女洋人傳教士贖了出來。女洋人傳教士和她的年青女侍,帶著一身“雞蟲”(疥癬)離開了匪巢。
事后,縣府為了還清這筆債務,就在全縣課糧征稅中攤派,加重了百姓的負擔。民眾不滿,編出“土匪搶洋人,官府勒黎民”的歌謠傳唱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