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天就陰起了臉,陰沉沉地伏在北京上空,臨近中午,天色憋得鐵青,也沒有一滴雨水掉落下來,卻把大興區(qū)捂得悶熱異常。
行人稀疏,街道兩邊門臉比較小的商鋪的老板們已經(jīng)開始盤算著要不要早點關(guān)門睡午覺,顧客們都在他們家里穿著褲衩背心躺在涼席上吹冷氣,盼著這雨快點下,快點停,然后就能踢踏著涼拖鞋去逛水淋淋的街。
雨還沒下,天壓得更低了,站在聚古堂的門前抬頭望去,天就像是一床烏青色的被子捂了下來,若不是被市區(qū)高高聳立著的大樓給支住,肯定會壓在聚古堂大門前的一對石獅子身上,將這對石獅子壓扁,壓碎。
若真的能壓碎這對石獅子,聚古堂的老板姜百熙就會謝天謝地了。他早就后悔在大門前置放了這對石獅子。十幾年前,姜百熙的聚古堂開設在琉璃廠的古玩市場里。他人緣好,路子廣,生意越做越紅火,紅火得別人咬牙切齒地眼紅。過了沒幾年,原先的古玩市場外建了個古玩城,姜百熙在古玩城里買了兩個面積最大的相鄰的商鋪,打通合并后繼續(xù)紅火,差不多每天都有各個省市的人慕名前來易換古玩。
同行是冤家,古玩城里有幾個店主由眼饞變成嫉妒,繼而惱怒,暗地里變著法子給聚古堂使陰招,給公安局、文化局、稅務局,工商局挨個的打匿名電話舉報,挑唆街痞混混們恐嚇勒索前去聚古堂淘貨的外地人。姜百熙也不是省油的燈,暗地里以牙還牙回以顏色教訓了那些人之后,索性跑來大興區(qū)較為偏靜的地段購買了一個小院子,把家和古玩店都搬進了這個院子里,院子門前橫懸著以前的牌匾“聚古堂”,并且在院子門前安放了一對石獅子。
古玩店搬遷后,原來在生意上有來往的人尋址而來,到處竄貨的人也慕名前來,小小的聚古堂依舊那樣紅火。古玩城里的店主們羨慕之余陡生敬佩,趁著夜幕時分來到聚古堂前,用紅布條系在石獅子脖子上,希望能沾點聚古堂的好運氣。姜百熙見狀后不禁啞然失笑,做古玩生意靠的是不斷地培養(yǎng)擴大自己的人脈和貨源,一縷紅布條就能帶給他們這些嗎?
可石獅子的脖子上除了紅布條,竟然還出現(xiàn)了白布條。在北京,在全國大部分地區(qū),這種白色的粗布條只會出現(xiàn)在葬禮上,很明顯是妒恨聚古堂的人縛上去的。扯了,還會出現(xiàn),直到姜百熙在大門上裝了一個攝像頭,才發(fā)現(xiàn)白布條居然是古玩城里一家專門賣景泰藍工藝品的人干的。你說這叫啥事兒,一個做的是古玩生意,一個做的是現(xiàn)代景泰藍工藝品生意,風馬牛不相及,犯得著這樣嗎。
姜百熙沒有理會那家賣景泰藍的,要真想出氣,賣景泰藍的老板怕是會傾家蕩產(chǎn),窮到這輩子都買不起一件完整的景泰藍。自從那一次之后,姜百熙萌生退意,再干幾年,這古玩生意就不做了,做到什么時候算到頭呢。錢已經(jīng)賺得夠多了,等把店里的古玩都處理完了后,滿世界的走走,討個清閑。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自從有了這個念頭開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兩三年了,店里的古玩進進出出,舊的去,新的來,生意比以前更紅火。
古玩這一行,不是想罷手就能關(guān)門大吉一走了之的。即便是姜百熙忽然甩手棄聚古堂而去,他以前的朋友,伙伴,仍會惦記著他,打電話給他,到處尋找他,躲也躲不掉,并且這些朋友當中,有一些是絕對不能避而不見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