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呢,我是說你跟羅素有什么打算嗎?"她歪著個腦袋,挺嬉皮士地問道。
"我們,還那樣,"我說,"不遠(yuǎn)也不近。"我隱隱覺得她的話里似乎有什么潛臺詞。我相信我的感覺,雖然這種感覺總是恍恍惚惚而又略顯朦朧。假如一天早晨醒來,突然感到心煩意亂,結(jié)果出門以后不是讓自行車撞個大跟頭,就是一腳踩在西瓜皮來個嘴啃泥,這樣的例子屢見不鮮,不止一次了。
"你們有多久沒見了?"我以為她一定是在暗示我什么,腦際一旦浮現(xiàn)出這么一個念頭,就浮想聯(lián)翩,一發(fā)而不可收,沿著這個思路一直的琢磨下去。
"大概有半個多月吧,她忙,我也忙,所以就沒有見面。"我跟她解釋說。
"居然這么久,難道你不想她嗎?"她嚴(yán)肅地說,看來她的確是在給我某種暗示,雖然對她所暗示的東西,在我的思維中還很抽象,沒有一個形象化的概念。
"想是當(dāng)然想她,只是--"我納悶地問道,"怎么,有什么不對嗎?你盡管告訴我。"
"不,沒什么。"她忽然顯得特慌張的樣子,因為受了她的感染,我也嘭嘭心跳起來,而且仿佛冬天的雪花靜靜地飄落在心房及心房附近,然后就融化開來,讓我覺得一陣陣的冰涼。她又說,"請別在意,我只是隨便說說的。"
絕對不是隨便說說那么簡單,我想。也許是為調(diào)節(jié)氣氛吧,她讓菜給我,特別是那些素菜,說因為偉大的甘地是素食主義者,所以這里的素菜又叫甘地菜;又說她和她的男朋友常來這里就餐,平均每周一次,"相愛的人就應(yīng)當(dāng)常相見才對。"她得意地說。她的眼睫毛特長,說話時眼睫毛就很個性地一眨一眨的,不知道她的眼睫毛是不是人工的。
"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我壓抑著自己莫名的不安,而且也不愿與人分享這種不安,于是我就故意偽裝成十分開朗的樣子。
"上午,我在操場上還見過羅素,她一個人練習(xí)投籃。"她蹙著眉說,"表面上看她挺歡快的,其實骨子里是一個孤獨者。"
"出了什么不大愉快的事情了嗎,羅素怎么一直都沒跟我說過呢?"我緊張兮兮地問道。
她慌忙說,"她沒事,我說的只是她的一種狀態(tài),心靈總是漂泊不定,感情也找不到落腳點似的。"
"羅素天生就是個雙重人格的女孩兒,我覺得。她一方面孤傲,對什么都持冷漠態(tài)度,一方面又瘋狂,興致上來幾乎是無所顧忌地全身心地投入,特別是對新鮮事物……"我極力想對羅素做一個理智的評價,可是做不到,我的神情和腔調(diào)中都不可避免地流露出緊張、敏感而又忐忑不安的那種東西,掩飾是掩飾不住的。
"我希望你能夠經(jīng)常去看她,體貼她,照顧她。"她鄭重地說。這下子,我終于聽懂她的潛臺詞了,起碼我認(rèn)為是聽懂了,破譯過來,就是她在警告我--"我可能正在失去羅素,"或者是"我已經(jīng)失去了羅素。"差不多是這樣。
"羅素是我的好朋友,你也是我的好朋友,我真希望你們能成為一對,地久天長。"她說,"你要抓住她,緊緊地抓住她,不要讓她再像無處拋錨的舢板一樣了。"我發(fā)現(xiàn),她是特誠摯的一個人??上?,直到走出餐館分手之后,我還是不知道她的名字,上次沒顧得上問,這一次又忘了,我只好繼續(xù)管她叫"去武漢實習(xí)"的女孩兒。
我知道羅素住的女生宿舍,晚上是不讓男生進(jìn)入的,所以,我在學(xué)校門口就給羅素打了個電話,聽說我來了,她好像有點兒意外,特別的吃驚。
長長的走廊上有很多的人影融入夜色之中,而且多是一對對喁喁私語的情侶,把此時此刻的校園襯托得平靜而清澈。我匆匆走過,羅素說她在宿舍的門口等我。
出了長廊,藤蘿架下有三五個人圍成一圈,都是年輕人,扯著脖子在唱,好玩的是他們不是唱《同桌的你》,懷里抱的也不是吉他,他們唱的居然是京戲《空城計》,而且絕對馬派,二胡拉得也是有板有眼,要不是惶惶的心境支配著我,我肯定會停下來欣賞一陣子的。
快到宿舍區(qū)的時候,我又被一個精力過剩的女生攔住了,說是問卷調(diào)查。那女生有一雙率直的眼睛,使人無法拒絕她。她問我,"一個人乘火車去旅行,百無聊賴的時候,正好乘務(wù)員送來一些讀物,其中包括,A是文學(xué)名著,B是消遣小說,C是時尚雜志,D是少女漫畫,你選擇哪一種?"我選擇了A。她把她的答案告訴我說,"你對愛情的態(tài)度比較謹(jǐn)慎,不求浪漫,但求穩(wěn)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