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在賽車的時候看到一輛車，轉(zhuǎn)身想看清車里面的人，卻什么都看不到。然后你就會一直盯著看，盯的時間更久。而且你知道，車里的人也在盯著你看。但是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誰。你就是這種情況。”

“艾麗，我覺得你看《飛車黨》那個節(jié)目看多了吧？”我抑制住怒氣說，“我覺得我更像人們貼在吉普車擋風玻璃上的標志。你記得那標志上寫的是什么嗎？”

她搖搖頭。 

“上面寫著：原樣出廠，概不退換。知道吧？那就是我，你看到的就是你得到的。不要去尋找隱藏的秘密。什么都沒有?！?/p>

“我覺得你還有好多秘密，而我不知道。”

“對不起，在內(nèi)心深處，我其實是很淺薄的?！蔽掖蜷_電視說，“今天是星期一，對吧？”

“你結(jié)婚了嗎，杰克？”杰夫·拉蒂默打斷我的回憶，問道。

“沒有?！?/p>

“有計劃嗎？”

“一時半會兒沒有。”

“希望你不介意我這么說，但是你應該結(jié)婚。我一直這么認為，如果你想在生意場上做點什么，你需要一個穩(wěn)定的家庭生活。妻子和孩子是男人的船錨，是安全的港灣，也是我工作緊張時的避風港?！?/p>

“工作緊張了我可以喝酒。”我說。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會兒。

“我開玩笑的，”我問，“你有孩子嗎？”

他微笑著點點頭：“一個女兒，十二歲?！?/p>

“好年紀?！蔽艺f，只是覺得應該這樣說。

他的微笑變成了悔恨：“那是個可怕的年齡段。僅僅一個月時間，我在她眼里，就從一個無所不能的人變成了怎么做都不對的失敗者，很不爽?！?/p>

“我也希望馬上有自己的孩子?！蔽颐鏌o表情地說。

我們換上吃晚飯的衣服。拉蒂默的白色平角內(nèi)褲上，印著綠色的圣誕樹和紅色拐棍糖?！斑@是我女兒送給我的圣誕禮物?！彼缓靡馑嫉卣f。他骨瘦如柴，有著平滑蒼白沒有毛發(fā)的腹部和細長的腿。他的皮膚呈乳白色，仿佛從來沒有在陽光下曬過。

他穿上灰色的西裝褲、白色紐扣襯衫，黑色皮帶上有閃亮的銀扣。他換好衣服以后，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黑莓手機。過了幾秒鐘他說：“哦，對了，我忘了這里沒有信號。我用這玩意上癮。你知道大家都管這玩意叫什么嗎？癮莓手機?！?/p>

這種叫法我聽過上萬次了，我笑著說：“這個外號不錯?！?/p>

“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樣喜歡這些小東西，這是我的最新玩具?！彼贸鲆粋€iPod，自豪地說：“見過這個嗎？”

“當然?！蔽艺f，說實話，我倒是沒見過那么舊的iPod。

“我女兒給我的。我還學會了怎么下載音樂。你喜歡音樂劇嗎？”

我聳聳肩：“當然?！逼鋵嵨矣憛捯魳穭?。

“你什么時候想聽，隨時找我借。我這里面有《音樂人》、《旋轉(zhuǎn)木馬》、《紅男綠女》和《命運》，還有《彩虹仙子》，你看過《彩虹仙子》嗎？” 

“我不記得我看過，不， 我沒看過?！?/p>

“那是有史以來最好的音樂劇。甚至比《拉慢恰人》都好。我們家人都喜歡音樂劇。不過主要是我和我太太喜歡?？_琳現(xiàn)在只聽那些名字雷人的樂隊歌曲，比如抽風樂隊。我想他們是叫這個名字。”

“有時間我也許會聽聽的。”

 “你知道，我一直以為這個商業(yè)社會很大程度上就像一個音樂劇、一個舞臺劇，或者一個選美大賽?！?/p>

“我從來沒這么想過。”

“這是個人看法的問題了。我們?nèi)绾慰创挛铮葘嶋H發(fā)生了什么更重要。所以漢克、雨果，或者凱文和所有那些家伙以為你是個孩子，還太年輕，什么都不知道。實際上，你比他們其中的任何人都聰明、稱職?！?/p>

“是啊，也許吧。那今晚都干什么？”

“開幕晚宴，謝爾莉會先講話。然后主持人會簡單介紹一下明天的團隊拓展活動安排。明天晚飯的時候我會講話，會有很多廢話?！?/p>

“你主要講什么？”

“職業(yè)道德和業(yè)務規(guī)范。”

“泛泛地講，還是針對哈蒙德公司而言？”

他閉著嘴，拉好手提箱，把它放進衣櫥中的衣服后面?！搬槍傻鹿荆居胁幌魏未鷥r來獲取成功的企業(yè)文化，這是道德上的墮落，多半是從詹姆斯·羅林斯的強硬管理階段流傳下來的。謝爾莉想盡可能消除它，但是……”他搖著頭，最后還是沒有把話說完。

杰夫是典型的那類人：衣服、頭發(fā)、包裝，一切都很保守、循規(guī)蹈矩，是一個真正喜歡遵守原則的人。我認為任何公司或機構都需要這樣一個人。 

但是我有點奇怪他會批評我們的前任總裁。畢竟，他是被羅林斯任命為公司總顧問的，而且據(jù)說他們的關系不錯。

“謝爾莉是如何表明立場的呢？”我問。

他猶豫了一下：“她明確地表示，不會容忍任何瀆職違法的行為?！?/p>

“你說的是哪種瀆職違法行為？”

“任何一種?！备鷽]說一樣。

我沒再接著問，換了個話題：“你覺得羅林斯鼓勵那類事情？”

“是的。也許他不那么認為，但我一直有這種感覺，你知道，整個航空制造業(yè)，前面有波音和洛克希德，然后才是我們。在捕食者和獵物鏈里，我們是比較弱小的那環(huán)。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得以生存，所以有些時候不得不作弊?！?/p>

他說完沉默了，似乎在凝視著大海。

“業(yè)內(nèi)老大們有時候也作弊?！蔽艺f。

“洛克希德很久以前就清理整頓好了，”杰夫說，“我知道波音公司……嗯，誰知道呢？但是即使波音作弊，也不證明我們可以那樣做。這才是謝爾莉真正關心的，她想讓我找出幾只蛀蟲?！?/p>

“這會讓你在這里不受歡迎的?！?/p>

他喘了一口氣：“已經(jīng)有點晚了。我很有可能會毀掉一些人明天晚餐的胃口。沒有人希望聽到世界末日來臨的消息。但是，我還是要引起他們的注意。就像我常說的，養(yǎng)豬就是用來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