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起飛那天，12 月的臺北冷颼颼，香港卻艷陽高照。我站在油塘地鐵站出口等朋友來接我，天氣太熱了，我忍不住，就在路邊把我腳上穿的雪靴脫掉，換上拖鞋。從地鐵站走出來的香港人一個個詫異地斜眼看我，好像我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白花花的樹蔭下，我忍不住笑了。

明明只是在香港，明明離開臺北還不到6 個小時的時間，我卻覺得，我已經離我原本的生活很遠很遠了。遠離忙碌的工作，遠離家人，遠離游泳池，遠離所有的朋友，遠離我熟悉的街道和交通工具，遠到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好像漸漸開始忘記自己是個怎樣的人。

那一刻，我不再是誰的助理，誰的小孩，誰的好朋友，或哪間游泳池的忠實會員。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你知道站在原地的那個人是你，但因為一切構成你這個人的外在因素都消失了，于是你好像突然間變成一個半透明的人，若隱若現(xiàn)，那么輕盈。

會在香港停留，只是為了轉機和探望以前大學時代的好友，所以兩天密集的美食之旅后，我又背著行李回到機場，搭乘前往倫敦的班機。我沒去過倫敦，不過在候機室里等待的時候，周圍開始慢慢出現(xiàn)許多蒼白且漠然的臉孔。他們操著含糊又高分貝的英國腔，聽起來讓人莫名心慌。

前往倫敦的班機上，座位很小，英航空姐看起來都很老了，松垮垮的皮膚下凸著結實的肌肉，我打心底覺得英國真是個尊重人權的地方，不過一直以來都很習慣年輕貌美的亞洲航線空姐的我，望著已經呈現(xiàn)大嬸風格的英國空姐，總覺得有些空虛。

我看著從香港機場買來的張小嫻新書，不知不覺睡著了，我睡得很沉很沉，睡夢中好幾次聞到食物的香氣，卻沒有力氣睜開眼睛，一直到身后小男孩發(fā)出了尖叫聲，才把我從睡夢中驚醒。我揉揉眼睛，拉開窗戶上的隔板，一片漆黑的云海當中，倫敦在我腳底下閃閃發(fā)光。

出關的時候，天還沒亮，我不想在黑暗中進入倫敦市區(qū)，所以我決定先在機場里面探險。經過機場書店，我第一眼就被一本放在架上的成人雜志吸引，那本雜志的封面是一個近乎全裸的女人穿著圣誕節(jié)裝飾，笑容性感迷人。我翻開雜志一看，里面的圖片果然比封面更讓人臉紅心跳，我狐疑地看了看整架的成人雜志，赫然發(fā)現(xiàn)居然只有一兩本是像臺灣那樣用塑膠套包起來的。這種事情如果發(fā)生在臺灣，只怕那間書店已經被婆婆媽媽告到趴在地上了，不過有時我懷疑，臺灣把成人雜志包起來到底是為了怕被小孩子拿去看，還是只是怕大人看完了不買？

天微微亮了，我坐上前往倫敦的地鐵，地鐵穿過鄉(xiāng)間，窗外的倫敦藍天白云，陽光刺眼。傳聞倫敦多雨多霧，我為自己的好運氣感到興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