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朱執(zhí)信:革命黨理論家對五四的早期評估(3)

回首五四 作者:董德福


這是朱執(zhí)信革命思想發(fā)生實質(zhì)性轉(zhuǎn)變的宣言,五四運動爆發(fā)后,朱執(zhí)信迎來了一生中著述最勤、成果最豐的時期。這一時期他對新文化運動的認識與看法,都陸續(xù)發(fā)表在《建設(shè)》雜志、《星期評論》、《民國日報》、《上海晨報》及漳州的《閩星》半周刊上。

與對文學隔膜的孫中山有異,朱執(zhí)信先期對“國語的文學,文學的國語”有所保留,贊成白話體而不寫白話文。但后來他改用白話文,并在胡懷琛與胡適就《嘗試集》及關(guān)于新詩音節(jié)的討論中,結(jié)合胡適的《談新詩》表述己見,反駁胡懷琛,而深化胡適的論點。

白話文的刊物早在民國以前已見刊行,但作為一場文學革新運動,勃發(fā)于新文化運動時期,其標志是胡適《文學改良芻議》和陳獨秀《文學革命論》的發(fā)表。朱執(zhí)信雖然古文與舊詩詞的造詣都極深厚,但他不像那些“斥桐城為謬種,以選學為妖孽”的文學革命論者的偏激,以為文言是貴族式的語言,有違平民主義,最多只是“供二三同好趣味玩賞之文”而已,其不能再普遍留用是必然的事。[35]鑒于白話文普及的必然性與“宣明學說”的重要性,朱執(zhí)信毅然的大力支持白話文運動,同時對文言也采取了極有限度的保留。在《建設(shè)》雜志初刊的時候,他即已表明了對文言白話的態(tài)度:以漸近自然之故主張采用白話,但由于白話還有不完全之處,故在必要時仍不妨以文補白。他很能體會白話的好處,認為白話是活的,文言雖不能說是已死的文字,但至少也是“中風麻痹”的,因運用不靈便而不能不主張白話。活在自己嘴上、活在別人耳朵里的白話變成活在眼睛里的白話文,它的長處:從應(yīng)用上講,不至于意思不對;從藝術(shù)上說,在表現(xiàn)“幻想的實在”時,可以避免文言古典選字的累贅。以語文的“活”與“自然”作為衡量的標準,他認為地方的土語最好,最能達到宣傳新思潮的效果,因而贊成地方性的作品,不妨以土話作文。[36]這種主張不能不說是白話文運動的一種最徹底的嘗試。朱執(zhí)信以文補白的主張,初看起來是文白夾雜不倫不類的論調(diào),但一些語義簡單的文言應(yīng)用到白話文中,久而久之也成了白話的一部分,正好彌補了口語的不足,充分地發(fā)揮文字表達思想的功能,這正是他這一主張的初衷。

五四期間,白話詩的嘗試與提倡是新文學運動的重要方面。胡適倡導說理的詩,反對無病之呻吟。對詩的音節(jié),主張全靠語氣的自然和諧來表達,用韻則用現(xiàn)代的韻,平仄互押,但沒有韻也無妨。朱執(zhí)信對胡適這些新詩的論點都很贊同,新文化運動以后,他就再不作舊體詩詞,相反,他不僅做了幾首出色的白話新詩,而且還對新詩的作法下過一番研究的功夫。其時他曾和胡適、胡懷琛往復討論新詩的作法,對白話詩的音節(jié),尤有特別見地。他說:“詩的音節(jié)是不能獨立的,詩的音節(jié)必須順著詩意的自然曲折,自然輕重,自然高下。凡能充分表現(xiàn)詩意的自然曲折,自然輕重,自然高下的,便是詩的最好音節(jié)。”在朱執(zhí)信看來,不僅詩的音節(jié)不能孤立,甚至于文章也一樣,一切文章中文字的高下長短,必須跟著意思的轉(zhuǎn)折來變換,這就是“聲隨意轉(zhuǎn)”的意思,古人叫做“天籟”,譯成白話,便是自然的音節(jié)。如果能做到這一層,便能作最好的白話詩了??上逅囊院螅S多自命詩家的新詩人都不注意也不懂新詩的音節(jié),結(jié)果作出來的新詩,都和中國語言字音相抵觸,既不能念得瑯瑯上口,“吟”當然更辦不到,其結(jié)果,正如朱執(zhí)信在新文化運動時所預期的一樣,最后“弄到詩的破產(chǎn)”[37]的地步,這不能不說是新詩流變的一大憾事。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www.afriseller.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