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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喇爾古倫河谷(26)

1986淘金驚魂 作者:來耳


損失不可不謂之慘重,且不說糧食、工具、地窩子什么的全被沖沒了影,就連我們以前扎營的小島都快找不到了,只因為周圍的地形參照物全變了樣,那種陌生的感覺,簡直跟頭一次來一樣。

除了我們樹上的三個,其他人也從山坡上走了下來,漸漸聚攏在一起。唯一讓人激動的是,被大浪卷走的武建超,竟然也奇跡一樣的回來了。

不得不說他命真大的可以。后來據他講,他當時掉進水里被直接沖出好幾里,人也暈了過去,按說是死定了,可后來也不知哪路神仙幫忙,他再醒過來時,發(fā)現自己竟卡在下游的一個崖縫里,除了受了點擦傷,丟了一只鞋之外,基本沒什么大礙。他在那兒縮了兩天,餓了個半死,水一退就光著只腳走了回來。

說起來,武建超前前后后救過我好幾次,如果他死了,我心里絕對最不安寧。如今看他活蹦亂跳的沒事,我真是如釋重負,說不出的高興。

如此一算,十個人全須全尾的一個沒少,大家多少都有一份劫后余生的慶幸喜悅。不過唯獨有個人情緒不高,那就是趙勝利。只見他蹲在地上,手抱著頭好像在低聲地哭。我心想他和武建超之間就算再有矛盾,可看人家沒死,也不至于哭吧?

大哥卻偷偷地告訴我,趙勝利是因為錢丟了傷心。漲水那天晚上,他跑出來時把錢掉在了地窩子里,后來不顧一切地想折回去拿,又被大哥攔住了。這兩天本來還抱有一絲希望,打算等水退了回來找,看樣子只怕是沒找到。

我覺得他有點想不開,畢竟跟錢比,還是命重要一些。就走過去拍拍他肩膀,說了幾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之類的話安慰,不過好像沒起多大作用。

其實要說損失,大伙兒都有。行李什么的就不說了,關鍵是前些天攢下的金子還沒來得及賣出去,讓大水一沖全沒了,算下來一個人也得幾百塊。而且那些補給、工具都是大哥和我花了血本買的,現在影兒都沒剩下一個,可以說慘得不能再慘,我們又找誰哭去?

金子一時是淘不下去了,留在河谷里不是辦法,幾百號淘金客像逃難一樣,扶死攜傷的往四牧場撤。這一路走得異常艱難,其中的兇險,并不亞于山洪當天。

路被沖毀就不說了,那幾百里地沒有交通工具,全靠用腳走。沒什么吃的,也沒有開水喝,都說大災之后有大疫,發(fā)燒感冒的很多,有些人因為喝了沒處理的臟水得了痢疾,幾天之內就拉得不成人形,身體差的就死在了路上。

回去的途中,我又見到了那些面朝東的石人,試著摸了摸它們久經風化的刻紋,又看看身邊的遍野哀鴻,心頭說不出什么滋味。只覺得世事難料,不管草原先民把石人立在這里是什么用意,但它們年復一年守在這里,從古至今只怕是見多了進山出山的淘金客,那些人有幾個是暴富而去,又有多少人是和我們一樣狼狽而歸?

回到四牧場,我們在牛棚里躺了快半個月才大概調整了過來。身體雖然恢復了,心里卻留下了障礙,從那之后,我就有些怕照鏡子,因為鏡中的臉總是讓我想起那晚的事。苦思冥想許久,仍然找不出任何頭緒,似乎只存在一個有還不如沒有的解釋——我撞邪了,還不止一次。

突如其來的山洪完全打亂了我們的計劃,眼前最現實的問題,就是下邊的事該怎么辦?

周圍不少淘金客被山洪嚇到,紛紛打道回府走了。但我們顯然不能這么一走了之,原因很簡單,一是本錢小折騰不起,二是覺得不甘心。

大哥淘金的頭幾年都是跟著別的金老板干,趟熟了路子,這才自己拉隊伍。來新疆前,我們把家里值錢的東西都賣了,再加上大哥的一點積蓄,這才湊足了本錢。本來想大干一番,沒想到老天爺不高興,大水一過,讓我們“辛辛苦苦二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我跟大哥在底下商量,假如就此回去,雖說我們身上還有千把塊,足夠之后一年生活,但如果明年想再來淘金,那就徹底沒了本錢,只能給人家當長工了。那些金老板雇來的工人,我們都見過,他們只算工錢不分金子,工錢低不說,弄不好還會挨工頭兒老板的打,日子過得跟舊社會差不多。

但想要重回喀喇爾古倫河谷,基本上也不用考慮了。大伙兒心里有陰影是一個方面,另一方面,發(fā)山洪不是鬧著玩兒的,那地方沒個一兩年恐怕恢復不起來了。

而且尤其重要的是,我和大哥剩下的那點錢,已經不足以支撐十個人幾個月的裝備和后勤了,這個問題最難解決,必須另外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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