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在學弗拉明戈舞減肥?！卑⒁烫鹗衷乩@了一圈，“有些東西如果現(xiàn)在不學就一輩子也學不上了。嚄，你們找到這堆黑膠唱片了？”阿姨略帶贊嘆地繼續(xù)敲擊腳后跟，堆在音像制品架上的黑膠唱片，是在磁帶、CD、MP3時代之前的遺跡，兩個男孩在圖書館探險中先是找到它們，又在儀器設(shè)備庫里找到古董播放機，“我有時也聽《斗牛士之歌》?！?/p>

“最好的斗牛士都在墨西哥。”豆科學總能冒出讓人驚訝的評價。

“你又怎么知道？”

“我看過金華斗牛，牛和牛斗，在一個泥糊糊的賽場……他們會賣斗牛的導游手冊?！?/p>

“墨西哥、西班牙，等我退休了就去玩一玩。網(wǎng)上說提前半年訂打折機票很便宜，只要888塊?！?/p>

“很便宜？”石號號從兜里掏出學園幣，“這是10塊，你出去買塊豆腐干，找回來9塊，那才叫便宜。”

“Aye, muchas gracias.”阿姨抽過學園幣，“我是要去買高三（5）班的豆腐干，他們班的豆腐干三年來都是學園祭上最好吃的豆腐干。”

“我的人生觀被治愈了……”石號號目送著她扭動舞步走出大廳。

“噓！”豆科學用手指壓住嘴唇吹了一下口哨，然后用手上下扇動鼻孔打暗號。

“別對我做那么惡心的手勢?！?/p>

“鼻——涕——蟲?！彼麎旱吐曇簟獣苣穷^立刻傳來腳尖踢中柜門的悶響，鼻涕蟲先生一定撞得很痛。

石號號和豆科學拼命追上去，鼻涕蟲先生飛身跨過花壇，踏入人頭攢動的小道——在二十一世紀的校園，還存在著沒用水泥鋪過的道路，真是田園風光的奇跡！

煤渣小路上有甘草、魚腥草、插著別的解釋牌的草藥，還有各種涌入畫室的人，畫展陳設(shè)的有攝影、油畫……石號號和豆科學扒開文雅的觀眾……小鹿也提供了肖像照，掛進音樂教室和美術(shù)教室中……那是一幢宛如教堂的尖頂建筑，走過生物興趣小組的菜畦，無人采摘的茶園，還有一個被水淹沒了大半的防空洞，與階梯教室隔著一片青年林，藏青色的磚石坐落于校園的西北邊緣。

“別推呀！”女同學喊。

“干什么呢？”男同學立刻護住她們。

“沒什么，在找蛞蝓俠。”

大部分作品都是書法和國畫：摘抄十分時髦的標語，盤踞有蝦蟹、荷花、葡萄……有領(lǐng)導贈辭、校友贈辭、藝術(shù)特長生的習作，還有一面涂鴉墻，這是最可愛的部分，上邊寫滿了告白……國畫、書法曾令美國外教深深感動，感嘆“原來中國老年人還有這么豐富的生活，而他們的老頭老太太只能孤獨地養(yǎng)養(yǎng)狗”，這是解說員告訴我們的。

豆科學停下腳步。

這是一幅布上油畫，標題寫著“畫家的女兒”。

“哈，這人肯定很恨女兒，把她畫得傻頭傻腦！”豆科學大聲說。整座畫廊恰巧靜下來，所有人都盯著他。他本來以為石號號就在身邊，哪知身邊是個陌生女孩，她認真地辨認那幅畫，平靜地說：“看起來是的?！?/p>

“教堂”又回旋起天堂的音樂，他一看，畫上的女兒就是他身邊的女孩。

她是“畫家的女兒”。

“你有什么不滿？”教導主任嚴酷地走過來，手上攥緊“友誼先生”獎狀。

“我？我對油畫一點都不了解，但一眼就看出這人的畫毫無天分。”豆科學使勁掩飾虎牙，撒謊的小動作無法逃過任何人的眼睛，“他把這么漂亮的女孩畫成了這副鬼樣?！彼懞玫乇犬嬛⒌纳硇巍?/p>

“這幅畫是我畫的?！苯虒е魅吸c點頭。

“啊……”豆科學噎住了，對，保持微笑，“我從不知道您還是美術(shù)老師。”

“我是整個初中部的美術(shù)老師。”教導主任，這個丑陋的男人，禿頭、渾身肌肉，看起來更像個打手，而不是藝術(shù)家，更別提教育家了。他的脾氣也很犟，之前和他打過交道的人都不敢提及他的外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