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們總是以更具攻擊性的方式被培養(yǎng)長大,玩具槍、兵人模型,在軍事論壇上不厭其煩地討論到硝煙彌漫,連看電視也更愛拳擊賽。當打架成為一種不被鼓勵的活動(邊遠鄉(xiāng)村的男孩還擁有彪悍古風),他們被送進俱樂部操練更加規(guī)范的搏擊術(shù)。攀巖、登山、馬拉松、野營篝火,即便大部分姑娘都熱愛運動,也感到難以介入,女孩們希望被一個文靜得猶如水藻的美少年所愛,其實她們多么不了解——這不限于強身健體,而是喚醒沉睡于基因一萬年來的狩獵、征戰(zhàn)、殺戮的本性?!皻?!”他們在球場上喊,“殺!”他們搖動游戲手柄,他們在七車道的高速公路踩下油門嘗試真實的極品飛車,他們在和平世界僅存的戰(zhàn)區(qū)中一個街區(qū)接一個街區(qū)推進,朝本·拉登的頭顱射子彈。
豆科學(xué)全身濕透地闖入石號號家。
石號號的房間在樓上,相比外公的床和縫紉機相連、也兼作飯廳的大房間,他擁有更多選擇——他把雜物和櫥柜都堆放到另一個房間,剩下一個空曠的單間作為書房和臥室:墻上掛著數(shù)學(xué)老師才用的大號三角板和圓規(guī),石號號喜歡數(shù)學(xué),但沒什么空間想象力;寫字臺連油漆都沒刷;桌面上放一輛摩托模型,他是個路癡;一排的衣裳架子,上邊蓋著塑料紙,很多是裙子,是他媽媽放在淘寶上賣的,他打賭輸了也許會再穿一次……這房間里每件東西都宣告著他的失敗。豆科學(xué)打開窗戶,一棵歪脖子水杉把清亮的雨滴送進室內(nèi),遠處傳來度量衡廠鋸鋼秤的尖厲噪音。
石號號有點兒潔癖,這是他和外公很難相處的原因之一。
“別用那塊藍條紋毛巾。”
“這塊綠條紋呢?”
“也別用?!?/p>
宏大的毛巾架上排列著大毛巾、另一塊大毛巾、小方巾、另一塊小方巾、撕開的汗衫……將近二十塊各有用途的清潔布。
“到抽屜里去拿塊新毛巾?!?/p>
“我能開那個抽屜嗎?”
“如果你高興,可以打開每一個抽屜看半個小時?!?/p>
豆科學(xué)打開了抽屜,里邊放著顏料。
另一個抽屜,也是顏料。
石號號給豆科學(xué)買了很多很多顏料。
他特地問了文具店員,需要什么牌子的顏料。
豆科學(xué)望著石號號,石號號也望著豆科學(xué)。他們倆橫眉冷對的時候,真是相配的一對。他們應(yīng)該撲向?qū)Ψ?、混?zhàn)一場。他們從相互競爭變成互補的關(guān)系,必須有人邁出第一步。
“不管怎么樣,我還是輸給‘失明的女兒’一分,”石號號冷靜地說,“你可以和她約定,試試三個月、半年或是一年,拿不到獎就放棄。”
“可你不懂,總有人會莫名其妙地把獎杯扔向我?!?/p>
“評獎總有許多貓膩,你不走關(guān)系他們不會把獎給你?!?/p>
“打賭嗎?你輸了的話要穿超短裙,加粉紅色的長襪?!?/p>
“糟糕的搭配,我看起來會像只多層蛋糕?!?/p>
“你穿長裙太酷了,我都要懷疑你是故意輸?shù)簟!蹦菢哟蛸€就沒意義了。
“是嗎……”石號號遲疑著——對男孩的誤解:他們很愛漂亮!比女孩更愛!如果女孩覺得精靈王子又清潔又漂亮,男孩則希望自己擁有精靈王子一樣光潔的皮膚、一樣薄如剃刀的嘴唇,外加射擊天才,腳踩盾牌從城墻上滑下來痛擊一切連他們的母親都感到羞愧的丑陋獸人——男孩們貪得無厭,容貌、勇氣、財富、地位,什么都想要!
“喔算了!”豆科學(xué)大叫,“你肯定會輸?shù)?!?/p>
“為什么?”石號號認為他是在反悔。
“因為你買的全是藍色鉛筆,你這色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