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獨孤無痕并未意識到,在閱讀的過程中,自己睡著了。
夢中,獨孤無痕一直在閱讀那本日記。
那本日記似乎永遠(yuǎn)也讀不完,本來已翻到最后一頁,可待翻過去還有一頁。讀完這一頁,下面還有一頁。
他好像永遠(yuǎn)在讀著最后一頁,但內(nèi)容卻不盡相同。
六
醒來的時候,獨孤無痕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在書房,而是躺在臥室里面的床上。昨天晚上穿的衣服放在床尾,身上穿著淺藍(lán)色睡衣。獨孤無痕隱隱記起有人幫他脫掉衣服,換上睡衣,還吻了他的臉頰。但他立即打斷這一念頭。
這更像是個幻象,是他的幻想。就像他時?;孟胱约簱碛幸淮蠖衙琅?,陪他哭,陪他笑,陪他唱,陪他跳。
他根本就想不起來他是怎么走進(jìn)臥室的,就更別說是怎樣脫掉衣服換上睡衣了。
透過窗戶,獨孤無痕看到對面山上布滿了朝霞。
別墅四周都是鳥語的音符在跳躍。他換好衣服,走進(jìn)書房。
讓獨孤無痕大感意外的是,書桌前的黑皮高靠背椅子上坐著一位白衣女子,正專心致志地讀著他昨晚讀的那本日記。
獨孤無痕憑借一個作家天生所具有的洞察力,覺出這位女子帶有三分野氣,三分妖氣,三分邪氣,三分純真,三分羞澀,三分熱情以及十二分美妙。
當(dāng)這位女子的視線離開日記本,抬起頭來看他時,獨孤無痕更確定了自己的判斷,女子的羞澀暴露無遺,繼而笑靨如花,溫柔而嫵媚地望著他。
獨孤無痕只感文字的蒼白,縱使他手中有一支神筆,此刻也難以描繪出女子眼中的美和豐富。
坐在椅子中的女子,他唯有用夢來形容她。一切詞匯都屬多余,一切詞匯都顯蒼白。
獨孤無痕發(fā)現(xiàn)窗簾被拉上了,屋內(nèi)很暗,但他清楚地記得,昨晚窗簾是拉開了的,從寫作開始到閱讀石將軍的日記,并未拉上。
獨孤無痕想要打開燈,右手向墻壁上的電鍵伸去。
“請別開燈!”椅子中的女子好像能夠猜到他的心思,聲音中夾雜著一絲驚慌,但若不細(xì)聽,是根本聽不出來的。
說話的同時,她用手遮住了眼睛,身子跟著蜷曲起來,向椅子的一側(cè)轉(zhuǎn)去,腦袋卻扭向獨孤無痕。
獨孤無痕立即停住了。
“你——”獨孤無痕欲言又止,“你是——”
那女子稍稍恢復(fù)了常態(tài),重新坐好,很舒適地倒進(jìn)椅子中,望著獨孤無痕,嫣然一笑,道:“南諾紫?!?/p>
“呃——嗯——那——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獨孤無痕突然意識到了些什么,有些結(jié)巴地問。
“我怎么就不可以出現(xiàn)在這里呢?”
“你當(dāng)然可以了?!豹毠聼o痕指著她面前書桌上的日記本——石將軍留下的日記——走向書桌前,一只手扶在書桌后的木椅靠背上。
他隱隱嗅到從她身上發(fā)出來的淡淡的香味,紫羅蘭的清幽。深深吸氣,吸進(jìn)來的卻又夾雜著動物的氣息。
獨孤無痕在內(nèi)心直罵自己有病。
“全都看了嗎?”南諾紫指著桌上的日記本問。
“還沒——”獨孤無痕終于從恍惚中走了出來。
“寫得挺好,對不對?留著慢慢看吧!”南諾紫合上日記,用手掌輕輕地?fù)崦谄っ?,脖子像蛇一樣輕輕地活動著,望著獨孤無痕甜甜地笑。
獨孤無痕當(dāng)即確定,自己已被深深地吸引住了。這等女子是他從未見過的,也是他筆下創(chuàng)造不出來的。
“很不錯的?!豹毠聼o痕拉過椅子,坐了下來,從進(jìn)門后走向書桌前,他的眼睛就未離開過南諾紫。
“你是誰?從哪里來?”南諾紫很輕盈地就跳到了椅子上,像狗一樣蹲著,腰桿挺直,脖子后仰。
“北京!一個很遙遠(yuǎn)的地方!”獨孤無痕略帶詫異地說。
“北京美嗎?”
“當(dāng)然——”
“有山背后的嘉陵江美嗎?有對面山外的海美嗎?”女子的眼睛笑了,她指著窗外小山外面的方向問道。
大海此刻全裝進(jìn)了她的眼睛,大海在她的眼睛面前息怒了,變得溫順?gòu)趁钠饋怼?/p>
“哦——我不知道!不!北京不漂亮!”獨孤無痕的聲音開始顫抖了起來。
“是嗎?他們都說北京很美,難道他們在說謊?”南諾紫瀟灑地跳到了地上,那么輕盈,那么瀟灑。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又立即變成了溫順的淑女,帶著三分羞澀,一分沉思,疑惑中更多的是對獨孤無痕的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