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耳不知道自己在這里到底站了多久。

雪已經(jīng)停了，西北風(fēng)猛烈地刮了起來。

茍耳撲倒在地，雙手抓起地里的積雪，使勁地抓捏著，并用拳頭拼命地捶打著自己的腦袋：“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不是人！”聲音在夜空中走得不遠，顯得混淆不清。除了西北風(fēng)呼呼刮著，野地里沒有任何聲音。

茍耳啃著地上的積雪，他的嘴唇干得開了裂，腦子燒得厲害。

他就那樣趴在雪地里哭著，罵著自己，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時間走向了何方。

茍耳從地里爬起來，拖著鋤頭慢慢走回家中。

睡覺的那間屋漆黑一片，聽到他開門的響聲，里面也沒人應(yīng)聲。

他估計妻子已經(jīng)睡下了，估計毛人王早就離開了，便走進灶屋燒了一點水，把臉跟腳洗了，坐在板凳上，長久地陷入無意識中。然后熄滅油燈，摸黑走到床上。

十五

“你胡說些什么??？哪有什么錢?。空l給我錢了？”韓雨煙委屈了極了，近乎歇斯底里地哭喊著。

“我不是人！”茍耳摟著韓雨煙，在黑夜中絕望地譴責(zé)自己，感覺不到對方身上一絲的溫度，“我不是人！”

“滾開！”韓雨煙從茍耳懷中掙脫出來，“滾開！”

“你瘋了？”茍耳全然沒有想到，白天遭受毛人王的侮辱，現(xiàn)在還得受女人韓雨煙的氣。

“你才瘋了！”

“說！他到底給了你多少錢？”

“哪里有錢?。∧睦镉绣X??！天啊！他給我什么錢啊？你這么晚了才回來，身上就像塊冰，把我睡暖和的地方占了，不聞不問，開口就是問錢。我哪有什么錢??！誰給我錢了？到底誰給我錢了??？這日子是沒法過下去了！”

“毛人王給你的錢！”

“他為什么要給我錢！??？你是怎么知道的？哦——怪不得你這么晚才回來！原來你是把我給賣了！你把自己的女人賣了！那他給了你多少錢？拿出來，快拿出來！他到底給了你多少錢？那錢是我用身體換來的！你把錢給我！”

“啪——”一聲悶響。

茍耳摸黑一巴掌打過去，打在了韓雨煙的胸膛上。

“你打我，你敢打我，你這個瘸子，你竟敢打我——”韓雨煙早已忘記了毛人王為她勾畫的幸福圖，此刻她的眼中只有仇人。

“我打你怎樣了？你這個賤人，不要臉！”

“誰不要臉了？烏龜王八蛋！你當(dāng)了烏龜還來怪我！”韓雨煙豁出去了，“你才不要臉！”

茍耳徹底癱瘓了，緊緊咬住嘴唇，用拳頭猛砸床板，漸漸平息了下來，翻身仰躺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嘮叨著：“我不是人，我連豬狗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