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景屋旅館是棟老舊建筑，大廳的陳設(shè)是以本州第一任州長——一個禿頭的大胖子——的塑像為中心布置的，把他塑造得像個羅馬皇帝一般。麥考爾走過去，感覺有一股霉味從塑像的身上散發(fā)了出來。他問柜臺人員阿普麗爾伊萬斯的房間號碼。

“哦，我們不能透露，先生。但你可以利用內(nèi)線電話找她。”

麥考爾表示了感謝，然后走到大廳角落的一排電話那里。她在第一聲鈴響后就接了起來，聲音讓他回想起高中時曾經(jīng)約會過的一個女孩兒?！胞溈紶枺俊甭犕晁暮唵巫晕医榻B之后，她回答，“我不認識什么麥考爾?！?/p>

“請容我稍后補充。如果你可以告訴我，你的房間號碼……”

“我去大廳見你，麥考爾先生。十分鐘就到?！?/p>

那是很長的十分鐘，但當她終于出現(xiàn)的時候，麥考爾覺得等待是值得的。她穿著一件無袖的藍色洋裝，露出曬得既勻稱又圓潤的古銅色肩膀。洋裝的長度剛好及膝，但從看得見的部分，可以知道雙腿也一樣姣好。她有一頭和古銅色皮膚正好相稱的金發(fā)，微翹的鼻子會讓有些男人稱之為可愛。麥考爾猜，她的年紀大概在二十五歲到三十歲之間，而且他很滿意地發(fā)現(xiàn)，她的左手沒戴任何戒指。

“所以，你就是邁克麥考爾?！彼碾p手緊緊抓著小皮包。她不是那種會和別人握手的女人。

“那你就是阿普麗爾伊萬斯了，全城幾乎都可以聽到你的名字?！?/p>

“希望你聽到的都是好事?！?/p>

她笑開的臉頰和那頭金發(fā)一樣美麗。她比他喜歡的那種女人身高要矮一些，但他已經(jīng)準備好要破例了?！白阋宰屛蚁胍娔懔恕！彼卮?。

“我也聽過你的名字?！彼c起一支香煙，并把煙盒遞給他。

“我正在戒煙?！彼麛[了擺手。

“你是否想問我，我在石景市做什么？”

“很聰明。”

“那我告訴你，我也在找索爾達爾曼?！?/p>

“哦？為什么？”

他替她打開旅館大門時，她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如果告訴你，那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為什么經(jīng)過這么多年之后，他突然又變得重要起來？你又怎么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

“斯隆認為他還活著，而且因為好奇心而遇害。我的運氣說不定會比他好一點?！?/p>

“你在加州替斯隆工作嗎？”

她的回答是一絲尖銳的視線：“不。你為什么這么問？”

“曬得均勻的膚色，加上無袖洋裝。我想，你是從南部或西南部來的。現(xiàn)在這邊的氣候，五月還滿冷的?！?/p>

“你是個偵探，不是嗎？”

“你在取笑我嗎？”

“有一點吧。”她又一次大方地承認。

“你認為達爾曼人在本地，石景市？”

她點了點頭。

“從昨晚到現(xiàn)在，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她抬頭看著他，笑得更燦爛了：“發(fā)現(xiàn)你是州長的解危專家，發(fā)現(xiàn)你是個喜歡女人的浪漫愛爾蘭仔，但是多數(shù)時間只把心思放在工作上?！?/p>

“你是在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這些的？”

“剛剛的幾分鐘里，我也算是個偵探哦。”

他點頭表示同意。

“昨天晚上，我找到一個手上綁著繃帶的人，他說你和一個黑人想要他的性命。是真的嗎？”

“不完全正確。他叫譚納，是個愛惹事的家伙。你吃過早餐了嗎？”

“還沒有，但你一定吃過了吧?！?/p>

“我有時候一天可以吃兩次或三次早餐，今天就是那種日子?！?/p>

在享用炒蛋、吐司和咖啡時，他看見杰克考辛斯基一個人坐在柜臺那邊，但是沒有譚納的蹤影。他把注意力轉(zhuǎn)回旁邊女子的身上：“說說你為什么來這里，如何？”

“不行。”她很嚴肅地回答。

“你怎么會知道索爾達爾曼的事？”

她把一只手伸進小皮包，拿出一封小心折疊好的信：“我猜你已經(jīng)看過這個了?！?/p>

麥考爾點了點頭——那是賓斯隆在死前一周寄出去的信：“誰給你的？”

“喬丹市長，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不希望斯隆發(fā)現(xiàn)這個人，或發(fā)現(xiàn)石景市這里有色情電影業(yè)。”

“你知道很多嘛?！?/p>

她向后靠在雅座的椅背上，啜著咖啡，端詳著他的臉：“你為什么要幫山姆赫蘭德工作？”

“有何不可？薪水很高，而且我喜歡這份工作?！?/p>

“薪水很高？在這一州？”

“州長自己掏錢?！?/p>

“很不尋常。”

“可是有效呀，”他對她露出笑容，“這樣就不怕我被收買了?！彼絹碓接X得，她很像他高中約會過的那個女孩兒，坐在這雅座里，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仿佛自己曾經(jīng)歷過同樣的場景。

“你看過那部電影嗎？”

“《野仙子》嗎？沒有。直到昨天之前，我都完全沒聽說過那部電影。”

“你下一步要調(diào)查什么？”

“查出你在石景市做什么。”他笑著說。

“就當我是個記者吧，這樣比較省事一點?！?/p>

“好吧。那么，你覺得我下一步應(yīng)該怎么做？”他靠過去，拿了一支她的香煙。

“我以為你戒煙了?！?/p>

“我只說我正在試?！?/p>

“嗯。關(guān)于你的問題嘛，我想，如果是我，我會去查查報紙的訃告和圖書館的檔案，看看是不是有索爾達爾曼的任何資料。圖書館應(yīng)該有完整的人名錄和電話簿。”

麥考爾一臉仰慕地注視著她——這女人確實很聰明?！耙黄饋戆桑彼嶙h，“吃完早餐，我們就動手?！?/p>

阿普麗爾伊萬斯露出了微笑：“這可能是我在這城里得到的最佳建議?！?/p>

麥考爾和阿普麗爾整個早上都在查閱舊報紙檔案和電話簿，甚至也看了附近那座史丹揚大學(xué)的歷年紀念冊，但沒有一處提到或記錄了索爾達爾曼的名字。這個人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或者用的不是這個名字。

“我想，其實我并不真的指望能發(fā)現(xiàn)什么。”麥考爾說，“在那個年代，拍色情電影的人，不太可能會用真實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