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立馬就安靜了,不吵也不鬧了,我不知道毛豆怎么就能知道我媽的內(nèi)心焦躁不安了。總之我媽這樣的情緒時不時發(fā)作一下,發(fā)作起來誰也不認識,誰都不在她的世界里。
有時候飯也不吃,就只會對著我爸的遺像留眼淚。后來又不知道怎么的,有一天她突然起了個大早,清晨六點不到她就起床了,在廚房里忙來忙去地做早餐。我和毛豆都感覺到奇怪,因為平時早飯都是毛豆來做的。后來我媽就好了,和以前沒什么兩樣。
后來醫(yī)生說這是一種悲傷轉移法,病人通常會把內(nèi)心不能承受的悲傷轉移到另外一個人或者一件事上,來分擔這些壓力和抑郁的情緒,這樣是一種很好的現(xiàn)象,說明病人還會控制自己,知道自己承受不住了,懂得分散注意。
我和陳子渝都覺得毛豆是個大小孩了。我很疼毛豆,大三的那年春節(jié),杜啟明送了我一部手機,我死皮賴臉地硬是要來了兩部,另外一部是準備給毛豆的。
杜啟明笑了笑,說,送給你兩部手機算什么,就是你要天上的月亮,我杜啟明都想辦法給你弄下來。
我從他懷里掙扎出來,我說,杜總,這話你哄哄那些無知少女就好了,對我陸曉白來說,花言巧語還沒白花花的銀子來得實在。
杜啟明不太高興,說,你現(xiàn)在怎么動不動就提錢,多俗氣。
我轉過頭去看窗外的焰火,十二點了,新年的鐘聲正在響起,全國的人民都在團聚,毛豆跟陳子渝還有我媽包著餃子等著我回家,可是我卻站在杜啟明在這個城市里臨時的辦公公寓里,拿著兩部最新款的夏普手機,看窗外星星點火。
我說,我會變得這么俗氣,也是拜你杜總所賜。我想起杜啟明霸道地把我鎖在這個房間里,就有一種莫名的憤怒。說得話也像一把利劍,扎進杜啟明的胸口上。他果然被我刺中要害,再沒有了溫存的欲望,換下了浴袍,披上外套就拉著我往門外走。
我問,干嘛?
他說,我送你回家。
他這是不開心了,我知道的。這是他的慣例,只要你一惹到他,觸了他的點,他就會趕你走,把你從他的床上,他的家里,他的城市里趕出來,最后他會把你從他心里趕走。我已經(jīng)試過從他的床上滾出去了。
那還是第一次,大一那年杜思思過生日,那真的是豪華派對啊。我從來沒見過那么大的排場,會場上那么多好吃的,好喝的,那時候我跟陳子渝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叫做自助餐的名詞。陳子渝坐在一角看我海吃海喝,杜思思招呼著來的一些朋友,連屁股都沒坐熱就要站起來,后來干脆回都不回我們這餐桌了,蔣微偷偷指著杜思思對我們說,你們知道嗎,思思的爸爸是首長,很高的官,年輕的時候還是神槍手,槍法精準很,一槍斃掉一個腦袋。在這一塊沒幾個人敢得罪她爸爸。
陳子渝很不屑這樣的高官子弟,我就不信沒犯法的他也敢斃?!那還有沒有王法了。
杜思思聽見這話,馬上就涌了過來,指著陳子渝就說,你什么意思?故意鬧事是不是。
陳子渝當時剛進大學,血氣方剛,還是一熱血青年,最看不慣這種大小姐的架勢了,扔了碗筷就往外走,他就是挺愛恨分明的,脾氣也倔,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杜思思就是看上了陳子渝這點拽拽的模樣。
陳子渝走后,思思就要我們陪她喝酒,一副不醉不歸的架勢。
最后我毫無懸念的喝醉了,拿著思思胡亂中塞到我手里的酒店房間的鑰匙,胡亂地推開了一扇門,胡亂地躺在了一張床上,還胡亂地鉆進了一個陌生的懷抱。
所有的酒精都在發(fā)作,腦子里什么感覺都沒有,渾身乏力,就算世界末日也沒有此刻找一張床睡下迫在眉睫。
有人從身后緊緊地抱住我,越來越緊,似乎要把我箍得窒息,我的身體越來越熱,酒精燒昏了我的頭。
迷迷糊糊中,聽見有人在叫我,他對我說,喂喂喂,起來。
他把我趕下床趕出房門,連著我的衣服,我的包都被扔了出來,他對我說,對不起,小姐,我的床從來不睡女娃!
那是我和杜啟明的第一次見面,卻被他兇神惡煞地拎了出來,扔出了我的衣服還有我的包。不過,他奶奶的看都沒看我一眼,他怎么就知道我是女的呢!難不成他用摸得!
[2].該是我的我都拿走,不是我的,多了一毛我都還給你!
杜啟明的辦公室在二十九層,站在觀光電梯上往下望總有一種即將升天的感覺。我恐高,站在超過三層的建筑物上我都兩腿發(fā)軟,從電梯里面出來我差點就跪到地上了。這還是我第一次主動來找杜啟明。
這里所有的人都叫他杜總,杜董事。
他多有錢,多有身份,多有地位,我不知道,也不關心。他做什么的,出的是怎樣的名,我一概不問。我想他壓根沒想過我會來這么公共的場所找他,說不定會氣得暴跳如雷,還會面目猙獰地威脅我以后再也不許來找他。
可是一切出乎我的意料,當我把銀行卡遞到他桌子上去的時候,他沒有半點驚訝,他甚至很淡定從容地繼續(xù)批著他的文件。
“什么事?”他頭也抬地問我,繼續(xù)拿著筆在文件上勾勾畫畫。
“你為什么不生氣?為我來這里找你而生氣?”我補充。
“生氣?我為什要生氣!”
“電視里面不是都這樣演的么?!像我這樣的女人出現(xiàn)在不該出現(xiàn)的地方就應該招來大老爺們的一個耳光,或者一頓訴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