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編旅跟新四軍18師隔江而駐,這是三戰(zhàn)區(qū)顧祝同司令長官的得意之作,雖然是抗日兄弟,同室操戈,顧長官對新四軍還是心存戒心。隔江而駐,既便于聯(lián)絡(luò),也便于監(jiān)視。特編旅正式駐扎陳村后,顧長官就授意上官,要密切注意江西18師行蹤,一有情況,馬上給戰(zhàn)區(qū)報告。上官心領(lǐng)神會,除了沿江布下眾多崗哨外,還特意在村邊加了一個暗哨。村邊有棵百年老樟樹,十人合圍都抱不過來,樹冠上有個洞。平時,村里人都將這個樹洞叫作夫妻洞,據(jù)說少男少女只要來這里蹲一下,便可成為夫妻,洞身正好可容納兩人。上官將暗哨設(shè)在樹洞里,村里少男少女就再也不敢上樹談情說愛了。
這天早晨,魯彪上樹查哨,舉起望遠鏡就看見江對岸的戰(zhàn)馬。棗紅馬是大刀團團長的座騎,一大早就在江邊飛奔,肯定有情況,魯彪調(diào)整視距,看了又看,發(fā)現(xiàn)騎馬的不是馬大刀,而是一個梳著兩條長辮子的女兵,觀察來觀察去,就覺著女兵有點眼熟,便讓哨兵回旅部叫上官。
上官很快就來了,上了樹舉起望遠鏡,看了半天也沒看清女兵的面貌。隔著一條江,江面上還飄著簿霧,上官是霧里看花,越看越花了。魯彪說:“旅座,這個女兵讓我想起一個人?!薄罢l?”上官的眼睛仍然盯著對岸目標,好帥氣的女兵啊,紅顏騎紅馬,紅馬配紅霞。好景只有天上有,人間再現(xiàn)是夢景。那刻,上官真像是做了一個美夢樣。
“這么長的辮子,還能是誰?”魯彪道。
“你說的是金陵大學女子文理學院的那個女大學生?”上官道:“別做夢了!”
“世界說大很大,說小又很小?!濒敱氲溃骸扒扑羌氀鄯鋬核频?,好像啊?!?/p>
“這不可能!那天夜里江里浪那么大?!鄙瞎匍L嘆一聲,道:“我們作了一場孼?!?/p>
“你也對得起她了,英雄救美人,美人不領(lǐng)情,是她自找的!旅座,要不叫馮豆豆來看看,她們從小一起長大,能看得準些?!濒敱胝f著,就喝令站在一旁樹枝上哨兵回去叫馮豆豆。
報務(wù)兵馮豆豆值了一夜班,接連收到三份戰(zhàn)區(qū)長官部幾份電報,都是命令特編旅要加強對新四軍18師的警戒,說是最近18師可能有新的動作。剛剛睡下,哨兵就來敲門,說是有情況。馮豆豆披上外衣,邊扭鈕扣邊跟著哨兵跑,到了樹下,腳踩哨兵肩膀上了樹,費了半天勁才接近哨位,剛接過望遠鏡,對岸的戰(zhàn)馬就消失了。
棗紅馬馱著文茹回到祠堂,一直走到馬虎跟前,長嘶一聲,好像是說:團長,我把美人馱回來了。文茹仍然緊伏馬背,眼睛緊閉,不敢輕易睜開。馬虎一把將她抱下,輕輕放到地上,問道:“不同志,沒嚇著你吧?”文茹這才睜開眼睛,說:“挺刺激的?!瘪R虎說:“沒嚇著就好,騎馬就是這樣,頭回總是有點緊張,以后就好了?!薄熬褪桥艿锰炝?,我的小辮子都快跑飛了。”文茹說著,將兩條長辮撩到胸前,握在手中。
馬虎看著那兩條烏油油的辮子,說:“你的辮子太長了,騎馬不方便,行軍也不方便,以后上了戰(zhàn)場更不方便?!蔽娜阏f:“誰說不是呢,可我又舍不得,好不容易留這么長,一下鉸了,還是有點心痛?!薄耙磺袨榱烁锩?,為了打仗,有什么心痛的?日本鬼子占領(lǐng)了我們大好河山,這才是最令我們心痛的事,為了趕走日本鬼子,什么都要舍得,那怕是性命,更何況是兩條辮子呢?”馬虎說:“要不我來給你解決掉?只要吹口氣?!蔽娜泔@然不信,說:“你一口氣就能把我的辮子吹掉了?”馬虎說:“只要一口氣,不信你試試!”文茹說:“試試就試試!”
馬虎走向墻根處磨刀石旁,拿過剛剛磨好的大刀,席地坐下,將大刀夾在兩腿之間,刀口朝天,隨后對文茹說:“你把辮子給我。”文茹走到馬虎跟前,蹲下身子,將腦袋輕輕一甩,一條辮子就落到馬虎手中。馬虎將辮子握在手中,輕輕捋了捋,擱上刀口,道:“我只要吹一口氣,革命就成功了?!蔽娜阏f:“你吹吧?!蔽娜銐焊恍?,她說吹吧,其實就是說馬虎吹牛,一字兩用,馬虎居然還沒有聽出來弦外之音。
馬虎開始運氣,運到一半,又對文茹說:“小同志,吹斷了,你可不能后悔喲?!薄昂蠡谑切」罚 蔽娜憧隙ǖ卣f,她就是不相信一口氣就能把留了將近十年辮子吹斷,盡管馬團長兩腿間的大刀寒光四射。說話間,大刀團的爺們和女八連已經(jīng)起了床的丫頭片子都紛紛圍了過來,像看耍猴似的看著馬虎,只有王吉娣還沒有起床,李二妞還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