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掌柜夫人手提一壺熱茶出來。剛巧來得正是時候,狄公正覺喉干難耐。這夫人身著一件樸素的棕色袍子,這般裝束顯得格外守婦道。她頷首為房中每人參茶,一點不做媚態(tài),倒顯得有些避諱男子。狄公一飲而空,將茶杯連同茶托一同交還給那夫人,面露欣賞之意。
狄公重新又問:“你又怎能肯定李鯤所當玉墜是你家之物?”
掌柜慌忙道:“大人,您千萬要相信小的。這玉墜雖不是何昂貴之物,卻是配對成雙的,失掉其中一塊便再無法配對。那對玉墜是我與賤荊在吾兒完婚時所送作的祥物,豈能不識。定是那不知廉恥的東西,將其中一塊給了李鯤,而那小子更是發(fā)神經(jīng)敢拿到我的鋪子里來當?shù)?。我?nèi)人去向那賤人要玉墜時,她還謊稱無可找獲。那定是謊言,不知她在何處藏著另一塊。大人可翻查她的行房,搜她全身..”那掌柜舔了舔嘴唇,因臆想著搜身場面而突感舌干唇燥。此刻從隔壁傳來一女子的抽泣聲。那夫人不好氣道:“看吧,她又開始做戲了。”
見此狀,狄公對那守活寡的小媳婦倒生了幾分憐憫,心想她在這家里過得定不是滋味。狄公直覺斷定她乃是位絕色女子,否則這當鋪夫婦不會如此警覺。此案若是那固守道德綱常的潘縣令來勘察,她定會被疑作有罪。相反,若是被那最喜溫柔富貴鄉(xiāng)的羅縣令審辦,她那媚色不知可討要多少好處。狄公暗自惆悵,這律法也難逃人為疏漏,便見洪亮臉泛得意之笑,料他定是猜出了自己的心思。而陶甘卻如木雞呆愣一旁。人與人畢竟不同,心有靈犀,對牛彈琴,有時竟只差這一點點。
狄公又恭敬道:“可否將她召喚到此?”此處非衙廳之上,狄公語氣婉轉(zhuǎn)許多。
掌柜用拇指拭去嘴角掉落的口水,忙點頭應道:“當然可以。”他已有好一陣沒有見到這兒媳。按照儒家禮儀,公公與寡婦兒媳即使住在同一屋檐下,也不可彼此照面的。少頃,便見夫人領著名二十歲光景的女子入內(nèi)?!榜R榮今日未能同來,真是可惜。”狄公聽陶甘向洪亮耳語,含笑點頭,這女子確實生得亭亭玉立,肌凝冰雪,臉襯朝霞,端端一絕色美人兒。
狄公正色問她:“你最后一次見著那對玉墜是何時?”
“回稟大人,奴婢不記得了,”她用袖袍拭淚,接著道,“我通常將它們整對放于屋梁上,以為那處最為可靠,這對墜子乃是我與先夫的最后見證,我日夜想念著他..婆婆來問我要墜子時,我卻無法在那橫梁上找到..”
“屋中可還有物丟失?”
“沒有..”她看了婆婆一眼,唯唯諾諾道,“然近來我覺察到房內(nèi)物品有挪動的痕跡?!?/p>
夫人忙道:“你這是何意?我可從沒動過你東西?!?/p>
媳婦尷尬低頭,不再言語。
對此案,狄公本就已有推斷。如今聽罷這媳婦所言,更覺胸有成竹。狄公溫婉地對掌柜道:“建議還是將你兒媳移至后房住,我這手下陶甘自會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