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何難,”小沙彌雙目放光道,手中激動地揮動著掃帚,“老爺可有計救我?”急迫道,“請老爺為我設一計。我那叔父當受應得之罰,二十大板豈可作罷。我不懼受罰,只求一計還我公道?!?/p>
“好,那你看這樣如何。你去威脅要打他?”
小沙彌完全不懂狄公剛才所說,滿臉迷惑。為何這位看上去如慈父般和藹之人會要他去做儒學者所不容的忘恩負義之事。律法規(guī)定,任何對父母或是長輩的不敬行為都將受到嚴厲的懲罰。他頭倚在掃帚把上驚愕地望著狄公偉岸的身軀。狄公拍拍他肩膀,微笑道:“小師父,不必多慮,你只消威脅說要打他,我料定,他會拉你去府衙,告你冒犯叔輩!將你置之死地??伤粫氲?,如此一來,他便當著官衙承認你為侄子的身份。而后你便可拿回你的所有,不是嗎?”
小沙彌頓時容光煥發(fā),扔掉掃帚,欠身向狄公深鞠一躬,以表對這曲折妙計的感佩之情。又咧嘴憨笑道:“難以言謝,然我起誓若真能拿到,定將十分之一給你。”
“可你得有個準備,那縣令還是會打你二十大板?!钡夜终Z重心長地提醒他。
“我不在乎?!彼质捌饞咧悖虻夜珦]手告別,疾步轉身回寺里。
看到那小沙彌身影漸失,狄公莞爾一笑,暗自想門后那尊大佛此刻會作何感想。狄公雙手作揖閉目向那佛像虔誠地鞠上一躬,像是名真正的佛教徒,心里暗自念道:“愿佛主勿怪我?guī)ё吣汩T下新進弟子。這年輕人秉性純良,滿腔正氣正愁無處可施,是位該盡忠效國的好男兒。”
狄公心情大好,驅馬回衙。途中,奔過了五名步行和尚,狄公便又憶起晨間那小沙彌,想到適才救人于水火,臉上便泛起意足的微笑??上Ш镁安婚L,趕到府衙,見到洪亮站在府衙大門處不停張望,狄公頓時心一沉,料定府上出了急事。他即刻翻身下馬。“大人,不好了,”洪亮結巴道,“府衙銀庫中發(fā)現好些假銀。銀庫司史范同,一個時辰前將消息告訴我。一定有人做了手腳,設下陷阱,那范同又一時大意,殊不知真銀子被理..直..氣壯訛走。這惡棍該挨千刀萬剮,大人,我..我們該如何為好?”
狄公驚愕地瞪向自己最親信的參軍,許久無言。就在上月初剛解決了幾起入室盜竊案之后,狄公就在府衙另設了一個銀庫,為縣里百姓保管財產,此舉深受百姓擁護。商人都來向狄公致謝,只為如此來減輕了他們對盜賊入戶行竊的憂慮。況且,就在一天前,狄公與二夫人閑逛市場的時候還受到百姓們的連聲稱贊,甚至還有一名花商殷勤送給二夫人一束鮮花。而如今,僅過了一晚,銀庫就被訛騙。狄公此番為民謀利之舉便成了笑話,濮陽縣令也就成了笑柄。
狄公安靜走回書齋,雙手背在身后,來回踱步。而恰好相反的是,洪參軍把消息告訴了狄公以后頓覺輕松不少。他用袖袍拭了拭額頭上的汗,尾隨狄公進了書齋。他常年服侍左右,深知此刻狄公所需,于是為狄公送上了他最愛的“毛尖”。這種濃茶,茶味最純正時乃是在第二次斟滿后。狄公剛要喝第二杯,衙鼓聲起,早衙行將開始。狄公起身穿戴好官袍,配上官帽,上堂坐衙??伤碓诓軤I心在漢,根本無法集中思緒來想審衙之事,一心只想著那被移花接木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