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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節(jié):花季(1)

你曾住在我心上 作者:何寧


卷二 花季

新朋緣來也可慶

東區(qū)中學(xué)的上學(xué)途中有一條長長的、幽靜的河堤,子言漸漸喜歡上了這條一眼望不到盡頭、曲折幽徊的小路,上學(xué)和放學(xué),她總是一個人走,顯得和別人格格不入。

新學(xué)校的一切都很陌生,她變得很沉寂,哪怕表弟葉莘也湊巧被分到了同一個班,還是沒有讓她的情緒振作起來。

周圍的同學(xué)明顯分成兩派。小學(xué)時成績好一點的孩子,或多或少會帶點委委屈屈、落落寡歡的模樣,子言正是其中的典型;另一派則無所謂混日子的模樣,該玩就玩,樂得輕松。

中學(xué)的功課明顯增多,晚自習(xí)也是必備的。錚亮的日光燈下,課桌上攤開的書本,四周陌生的面孔,這一切都使子言倍感孤獨。

子言的同桌龔竹是一個肌膚白皙、眼睛大大的女孩,剪著一個可愛的童花頭,用的文具十分卡通,一副童心未泯、世事懵懂的樣子。

“我以前是在愛國小學(xué)讀書的,和葉莘一個班。”她用圓珠筆頭悄悄捅了一下子言,“老聽他說有個讀書很好的表姐,沒想到和你坐一桌啊?!?/p>

子言沒有吭聲。龔竹并不氣餒,繼續(xù)自說自話:“以前的同學(xué)給我取了個公主的外號呢,你以后也這么叫我吧。對了,你在小學(xué)有沒有外號?。俊?/p>

子言終于抬起頭,然而她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何況她并沒有外號,只得搖搖頭。

龔竹卻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勵,對著子言嘻嘻一笑,露出一排不太整齊的牙齒,“我有好多同學(xué)到光華讀書去了,這倒也是,誰愿意來東區(qū)這放任自流的破學(xué)校啊!”

沈子言被她逗樂了,“成語倒是用的不錯。不過,等我們畢業(yè)后,這里好歹也算是母校了,怎么能這樣評價自己的母校呢?”

龔竹嘟著小嘴,一臉沮喪,“我巴不得現(xiàn)在就畢業(yè)了。暑假時我家親戚一聽說我要來東區(qū)中學(xué)讀書,個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子言覺得這個新同桌很有意思,每天她都有說不完的話題,說話語速飛快,咧嘴一笑時,兩顆潔白的小兔牙若隱若現(xiàn),腮幫子鼓起來,像一邊塞了一個紅蘋果,任誰看了都手心癢癢地想揪上一把。

漸漸就熟悉起來,看得出來龔竹在小學(xué)的人緣很不錯,一學(xué)期下來有不少來看望她的老同學(xué)。子言通常情況下是不插話的,只有一次例外。

“你們班長這么牛?有沒有咱們班的季南琛厲害?。俊饼徶窀信d趣地眨巴著眼睛。

“可惜季南琛不在光華,要不然他們兩個倒是可以比一比?!饼徶竦耐瑢W(xué)有些遺憾地感嘆。

像被什么蟄了一下,子言猛地豎起了耳朵。

“你是光華的嗎?”這是她第一次插話,雖然插得很突兀,有點沒頭沒腦。

那女生一愣,“是呀,你有同學(xué)在光華嗎?”

她很想把那個名字問出口,但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又實在缺乏開口的勇氣。

幸好龔竹看她不搭腔又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xù)扯下去了,“不可思議呀,我以為季南琛已經(jīng)夠厲害了,沒想到還有這一號人物,嘖嘖。對了,他叫什么名字來著?”

“林堯?!边@兩個字就這樣猝不及防灌進了耳朵。

才一個學(xué)期而已,他就已經(jīng)這樣鋒芒畢露了,還真是那個一貫的他呢!子言看向窗外的藍天,自己有多久沒想起這個名字了呢?一個月,還是兩個月?待在閉塞的東區(qū)中學(xué),幾乎不知世事,原來外面的世界依舊精彩!他一如既往地處在令人仰望的高度,只是,那是屬于他的精彩,和從前一樣,跟她沒有半分關(guān)系。

東區(qū)中學(xué)第一學(xué)期的期末考試剛剛結(jié)束,表弟葉莘第一次越過她成為全班第一,高興得差點找不著北。龔竹私下里說,葉莘好勝心強,以前在班上就老跟季南琛較勁來著。

季南琛很厲害嗎?最近經(jīng)常聽龔竹講起這個名字,子言開始有了點好奇心。

龔竹嘆了口氣,“以前我覺得是挺厲害的,厲害得我都有點崇拜他了,沒想到還有比他更厲害的,真是一山還比一山高。我好想見見這個林堯,不知道是不是長得牛頭馬面?”

子言撲哧一下笑了,“那你可得失望了,林堯沒有長成你想象的那副模樣?!?/p>

龔竹的眼睛剎時閃閃發(fā)亮,“原來你認識林堯啊?快跟我講講?!?/p>

她很無辜地搖頭,“我跟他不熟,沒什么好講的?!?/p>

龔竹不依不饒地搖著她的胳膊,“講講嘛,講講嘛。”

子言實在挨不過她的纏功,想了想,才簡要地敷衍了兩句:“這個人,成績出色,人緣不錯,自尊心強,相當驕傲?!?/p>

龔竹眨巴了一下眼睛,“沒了?”

“沒了?!弊友哉J為自己已經(jīng)概括得相當全面相當精辟了。

龔竹哈哈笑起來,“你是在介紹你自己吧?”

“什么意思?”她不太明白,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是說你和林堯性格真相像,”龔竹笑嘻嘻地說,“聽你形容他的性格倒像是在形容你自己一樣?!?/p>

子言皺著眉,微微有些出神。

“這電影可真難看?!逼谀┛冀Y(jié)束后,學(xué)校包場看電影,還沒看到一半,龔竹就拉著子言的手偷偷溜了出來,“子言,不如陪我去光華找同學(xué)吧,我一個人沒伴兒。”她突發(fā)其想地建議。

反正也沒有地方可去,何況還沒有去過光華呢,看看也好。子言心想。

兩人走在靜謐的林蔭道上,夕陽西下,道路兩旁綠樹郁郁蔥蔥。接近下午放學(xué)時分,風吹得樹葉嘩啦啦作響,手心不自覺就有點涼意。

遠遠已經(jīng)看得見光華的老校門,蒼勁有力的朱紅色校名被鐫刻在麻灰色的大理石橫梁上,高高的臺階一路沿襲而上,一副高不可攀的名校氣派,老遠就令人肅然起敬。

莫名就害怕起來,心里忽然有點畏縮,子言忽然想起一個剛才被忽略了的問題:她這樣冒冒失失就跑來了——會不會一不小心遇到那個人?

光華的教學(xué)樓前有一座漢白玉雕成的高大塑像,那是光華的校友,一位蜚聲國際的著名物理學(xué)家的雕像。主教學(xué)樓是座E字型的三層建筑,紅磚砌的老墻面顯出滄桑斑駁的痕跡,無聲顯露著它悠久的歷史與底蘊。

初中部單獨設(shè)在四百米環(huán)形操場的一隅,正值放學(xué),很多學(xué)生三三兩兩從她和龔竹身邊走過,偶爾有人會把好奇的目光投射在這兩個明顯不是本校女生的身上。

龔竹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要找的同學(xué)。

看著龔竹一蹦一跳摟著同學(xué)走到稍遠一點的地方去說話,子言臉上露出了微笑。

忽然肩膀被誰重重捶了一拳。李巖兵還是那樣一驚一乍,“沈子言!天哪,居然會是你!”

他校逢故友,這喜悅自然地發(fā)自心底,就連眼睛里也全溢滿了笑意,“不是我是誰?”

一個學(xué)期不見,李巖兵沒什么變化,還是那么夸張,“嘖嘖,沈子言,我都還沒來得及去看你,沒想到你倒記掛著先來看我了?!?/p>

“你就厚臉皮吧。”她冷不防伸手在他頭上彈了個脆響的爆栗,這是從前在李巖兵面前慣用的招數(shù)。

李巖兵迅速捂住頭夸張地叫喚起來,引來周圍詫異的目光。到底是在全然陌生的地方,子言有些窘迫地掃了一眼四周,臉慢慢紅了起來。

她的目光沒有來得及收回——李巖兵身后不遠處,一個同樣半年多沒見的人正佇立在廊下柱子的旁邊,兩人的視線一撞,空氣便立刻停滯。

聽得見自己雜亂無章的心跳聲,唇干舌燥,喉口生煙,恨不得馬上有誰給她端來一大杯白開水,好讓她咕咚咕咚一氣喝光。

不知他站了多久,唇角微微上揚,含著淡淡的笑意,長睫毛微垂,眼神沉靜如初,深邃得教人看不透。

向著她和李巖兵的方向,他慢慢走過來,腳步不急不緩。有那么一瞬間,子言的大腦皮層出現(xiàn)了短暫的真空狀態(tài),意識里只盤旋著一句話:該說什么,到底該說些什么才好?

那些寒暄與聊天的起頭式仿佛在此刻都派不上用場,就連最簡單的問好也顯得不夠莊重大方,想來想去竟想不出一句合適的話來跟他打招呼。

他已經(jīng)越來越近,近得沈子言手心都已經(jīng)開始冒汗。他修長的眉梢微微挑起,唇角的弧度越來越上揚,似笑非笑,仿佛和從前沒有什么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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