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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節(jié):雨季(20)

你曾住在我心上 作者:何寧


她的復習計劃做得有條不紊,文科成績一如既往獨樹一幟,數(shù)學成績也在極其緩慢地盤旋上升,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快,也過得極其枯燥。

快放寒假的時候,天氣出奇的寒冷。最后一堂考試過后,放假的前一天早上,天空陰沉沉的,下起了密集的小雪珠,噼噼啪啪打在窗欞上。

子言搓了搓雙手,拼命呵氣,還是抵擋不住那股寒冷的感覺,早上來得匆忙,她忘了帶手套。

季南琛頭也不回扔給她一副露指手套,“戴上吧,別把手給凍傷了。”

子言正在猶豫要不要戴上,他忽然回過頭來說:“這么漂亮的一雙手,生了凍瘡可不好看?!?/p>

這話比什么都有效,子言別的不愛惜,平生最愛惜的就是一雙手。她的手指指節(jié)修長勻稱,手背肌膚晶瑩幼滑,十分好看。她一直認為,這是自己全身上下唯一的優(yōu)點了。

她立刻套上手套,討好地對著季南琛笑。那手套是男式的,稍微有點大,不過心里還是熱烘烘的。

季南琛笑笑,轉回頭重新埋首看書。他背脊的線條不似前些日子那樣剛硬挺直,終于柔緩地松弛下來,多少透出點慵懶溫暖的氣質,熟悉而親切。

從那次以后,季南琛一改往日親和的作風,基本再也看不見他給任何女生講解習題,他對誰都拒絕得很禮貌。

子言多少有些疑惑,卻也沒有深究下去的心思。這一天,她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了一件事上:許馥芯頂著風雪,身上仿佛還帶著西北呼嘯的寒風氣息,俏生生立在教室門外,沖著自己嫣然一笑。

心頭盛開大朵大朵的雪蓮,蓬勃的喜悅塞滿了心扉,她最好的朋友簡直像個精靈,突然就從天而降在自己眼前。

忽然就意識到,大學里放寒假了。許馥芯回來了,葉莘回來了,他,大概也回來了。

許馥芯瘦了很多,下巴尖尖,原來就蒼白的膚色現(xiàn)在幾乎沒有一點血色,嵌在深處的琥珀瞳仁光可鑒人,透出別樣的嫵媚。

“這么這樣瘦?大學里伙食不好么,還是不習慣?”子言的問話一串接一串。

許馥芯笑著搖頭,“才不是,我想你了。大學里都交不到朋友,連個說真心話的人都沒有。”

子言心里感動,嘴里卻調侃說:“不相信,別想蒙混過去。老實交待,是不是談戀愛了?”

許馥芯的笑意凝滯了一秒,嘆息說:“等你高考完了再告訴你?!?/p>

還真被自己說中了!子言有些發(fā)楞,隨即又釋然地笑,“果然為伊消得人憔悴,回頭一五一十告訴我,最好把人領來給我瞧瞧?!?/p>

許馥芯撲哧一笑,“成天拽文,不理你了。”

一片幽情冷處濃

回家的時候雪粒已經(jīng)變成一朵朵的雪花,落在地上瞬間就融化。子言驀然想起那年的大雪,她興沖沖想要用瓶子裝雪的美夢被季南琛打破后,這個城市就再也沒有下過一場雪。

萬事皆如此,她其實早就明白,幻想之所以美好,是因為難以實現(xiàn),就如用瓶子裝雪,就如期待林堯有一天會和她牽手一起走。

她在復讀班艱苦地掙扎了半年,從沒有指望會收到林堯的只字片語,原來以為會是怎樣難熬的一段時光,到底也堅持了下來。她一步一步低頭走著自己的路,曾經(jīng)潰爛的傷痛原來只要不去觸碰,就會漸漸在時光里痊愈。

傍晚時分雪下得大起來,一片片,頗有點鵝毛的架勢。子言待在陽臺上看了半天,直到聽見客廳里的電話鈴清脆響起來。

她撲過去接,葉莘的聲音從電話線那一端傳過來,“姐,我一回來就給你打電話,感動吧?”

她抿住嘴笑,“少貧嘴,準是有什么事吧?”

“嘿,猜對了。明天和幾個同學約好了去溜旱冰,反正你也放假,一起去好不好?”葉莘興高采烈地說,“別悶頭埋在書堆里,偶爾放松一下也挺好的?!?/p>

只要聽到葉莘口里的“同學”,她的心都會揪起來,做不到平靜如初。

“不去,我又不會溜冰,再說,你同學我都不認識?!弊友跃芙^得很干脆。

“怎么不認識啊,許馥芯也去呢,你就當陪她好了。”葉莘急了。

“都有誰啊?”子言小心翼翼地問。

葉莘隨口報出幾個名字,她聽了似乎都有點印象,最令她放心下來的是,沒有林堯。最后經(jīng)不起葉莘的軟磨硬泡,她終于答應下來。

溜冰場里人頭攢動,葉莘老遠看見她便興奮得大叫:“姐,這里?!?/p>

低頭穿溜冰鞋的時候,她特意找了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那鞋穿起來真麻煩,帶子一重又一重,穿過來穿過去,最后打結的時候,她忽然想起,林堯曾經(jīng)給她打過一個極漂亮的蝴蝶結。

夏日最后一縷帶著余香的記憶,到現(xiàn)在還能溫暖她的身心。

她抬頭去找葉莘和許馥芯的身影,發(fā)現(xiàn)他們兩個已經(jīng)在場中開始慢慢移動,而她身邊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好幾次試圖站起來都跌倒了。溜冰這個項目,她完全沒有嘗試過,一邁腿就能摔跤。

一只手伸過來,一個面容和善的男孩笑著說:“你是葉莘的表姐吧,我來帶你?!弊友钥此谎郏咽址旁谒掷?,稍稍一用力,終于站立了起來。

“你是葉莘的同學?”她隨口問,這個男孩看起來溫和厚道,相當樸實,一臉無害的模樣。

他點頭笑一笑,“自我介紹一下,謝光華?!?/p>

“沈子言。”子言也粲然一笑,對方有個不容易被人淡忘的好名字。

他倆慢慢順著墻壁挪動步伐。謝光華的溜冰技術看起來很不錯,但為了遷就子言,他的速度明顯放得很慢,并且極為耐心地指點她一些技巧。這種妥貼的沉穩(wěn)氣度,她只在季南琛身上見過。

“你在N大呀,仰望?!弊友孕χf。

謝光華笑得很誠懇,“歡迎以后來玩?!?/p>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身后一股大力給撞得飛了出去,接連在地上滾了兩圈之后,她的腿立刻感到了鉆心的疼痛。

回望身后一片狼藉,一群人跌地橫七豎八,大概是集體摔倒,多米諾效應波及到了她。

耳畔有人輕聲在問:“沈子言?” 這聲音有些輕顫,微微透出些柔軟,如八月里帶著桂子香的微風,一點一滴沁進心底,明明是問話,卻帶著毫不遲疑的語氣。子言抬頭看他,漸漸覺得呼吸緊迫,喘不過氣來。

“沈子言?!彼欢ㄊ谴羧裟倦u了。他蹲在她面前,見她毫無反應,只得再度叫她的名字。

她的眼眶很酸澀,努力望向別處,好一會兒才回過頭來,生疏而禮貌地點點頭。

半年未見,林堯依舊清俊的臉容離她這樣近,秀長的眉梢橫掃入鬢,他的目光波動,閃爍微光,胸膛起伏不定,嘴唇微啟,溫熱的呼吸呵在她耳邊,立刻引起一陣顫栗。

“摔到哪里了?怎么不說話?”他的話語有點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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