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五月到九月是駝夫和駝戶掌柜們休養(yǎng)的日子，在這段日子里他們得以盡情地享受生活，在賭場在妓院在酒館在遍布城鄉(xiāng)的野戲臺前在各種游樂活動的場所都滯留著從駝道上歸來的漢子們的身影。他們大把地花錢，大碗地喝酒，扯開嗓門粗聲粗氣地唱歌。家務事全都交給了女人們，如何關(guān)于生意和勞作的事情根本就進入不了他們的腦子。在這段休閑的日子里海九年做出了一件令貼蔑兒拜興人感到意外的事情，他就像玩耍似的做成了一筆生意，輕輕松松地賺了幾百兩銀子！

半晌午的時候貼蔑兒拜興的一群漢子相跟著走出了村子的南口，一路說說笑笑地往村子的東南方向走去。他們?nèi)ジ墒裁?？他們是要到京羊道上痛吃一頓羊肉。說到在京羊道上吃羊肉可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這話猛然說來，外人一下很難聽得懂，彼時從喀爾喀草原到北京有若干條專門運送活羊的道路，稱作京羊道。京羊道全程四千多里，由于長途跋涉羊群走到陰山一線的時候就會有為數(shù)不少的羊因為體力不支而掉隊。那些體力不支的羊被稱作羸羊，有經(jīng)驗的羊把式會把羸羊收拾起來專門歸于一個群體，交給一個羊倌管理，跟在大隊的后面慢慢走。羸羊也有情況不同，體力特別差的仍然會跟不上隊伍。怎么辦？總不能照顧少數(shù)羸羊而停止不前。多年以后就形成一個規(guī)矩，羊把式就給羊倌一個權(quán)力——把實在走不了路的羸羊殺掉。羸羊在京羊道上沿路都有，但是只有到了陰山一線數(shù)量才特別多。每年羊群在京羊道上移動的時候，熟悉此道的人們就會等待在道路兩旁，白揀便宜，痛吃羊肉。因為那些被殺掉的羸羊數(shù)量是很多的，羊倌根本吃也吃不完。

貼蔑兒拜興的漢子們自己帶著大鐵鍋，還沒等羊群過來就在底墑挖好一個坑把大鐵鍋支好。就近揀拾一些干柴。等到羊群過來，幫助羊倌把羸羊殺掉?，F(xiàn)煮羊肉只要水翻兩滾肉就熟！殺羸羊這種活兒都不用羊倌親自動手。那些走路走的精疲力竭的羊倌樂得有人幫他們處理羸羊，在煮肉的時候自己還能歇歇腳。吃飽了羊肉，羊倌再上路的時候只要把羸羊的皮帶上向掌柜的交差就行了。

京羊道就從貼蔑兒拜興村子南邊不到三里地的地方經(jīng)過。剛走出村子的南口，一向眼尖的二斗子就喊起來，他把胳膊揚起來指著遠處的大道說：“你們看！羊群……”

“是京羊道上的羊群?！?/p>

“哇！真的是遮天蔽日啊?！?/p>

“恐怕有五百只?！?/p>

“是一千只?！焙氯苡邪盐盏卣f，“京羊道上的羊群都是有數(shù)的，是統(tǒng)一的，不能亂來。每一群都是一千只，是有規(guī)矩的，十群羊組成一頂羊房子?！?/p>

“就是。”

羊群正好從他們的面前經(jīng)過。塵土飛揚，羊咩咩咩地叫聲連成了一片！無數(shù)只羊的角質(zhì)的蹄子踩踏著土地使腳下的大地微微顫抖起來。

“羊把式很能掙錢?！?/p>

“也不容易，要趕著一千只羊走幾千里路呢。羊群還不能掉膘?！?/p>

一個羊把式走到二斗子的跟前，他的肩膀上搭著一件濕漉漉的毛氈雨菠萁。

二斗子問：“大哥，你傻了還是怎么的？大太陽地的身上披件蓑衣？”

“你看不見，山里邊剛剛下了一場大雨?！?/p>

胡德全很老練地對羊倌說：“把式匠！歇歇腳吧……”

羊倌猶豫著，看見前面已經(jīng)有一個矮個子的漢子把羊群截住了。

“好吧。”

羊倌同意了。他把濕淋淋的雨菠萁丟在地上，就地坐下了。羊倌把裝了煙葉的羊皮袋丟在地上，從腰帶上抽出煙袋悠閑地抽起煙來。吞云吐霧間看著一群漢子三下五除二就把十幾只羸羊給殺倒了。眨眼的工夫就大卸八塊丟在大鍋里煮上了。也就是三五袋煙的工夫就聽到有人喊：“羊肉熟了！”

大嚼著羊肉，羊倌看到一個高個子的漢子來到他的身邊。“師傅，我想和您商量個事兒……”

“做什么？”羊倌含混地問。

“咱倆合作一把。你看，這些羊肉一下根本吃不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