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高水闊知何處

我強把自己對他的好奇藏在心里，"那景唐帝……他有多大了？"

"十九！" 他慵懶地扯直了身子，仿佛是舒服地伸了個懶腰，"你若是見了他，就真能體會到少年老成的含義了！"

??！原來威震四海的景唐帝，竟然是個未滿二十歲的小青年！那他平日里那些懾人的手段、那些令四周部落聞風喪膽的戰(zhàn)役，都是怎么鑄就的？

一想到以后就要和這樣的一些人生活在一起，我不禁脊背發(fā)涼，腦子里立即滑稽地浮現出一個長滿胡須的年輕人模樣……這不是妖怪么？

"不要小瞧皇兄！"成親王似乎對他這個皇兄很是崇敬，"自十四歲即位以來，他就開創(chuàng)了皇朝四海歸心的局面，若說十七歲之前他還是依仗著母后及王叔們的支持才坐定龍椅，可是如今，他已經有足夠的能力支配所有人！"

"嗯。"我不自然地笑道，"是啊，早就聽聞景唐帝的壯志雄心，令周圍附屬部落聞風喪膽，我們夏族……不就是一個例子么？"

聽到我這話，成親王的眼睛突然睜開，卻不看向我，只是凝視著馬車棚子上的龍脈紋路。

"那我要嫁給誰？"我終于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雖說自知嫁誰都一樣，但還是打心底想知道自己的歸宿，于是靜靜地等著他的答案。

"不知道。"他毫無預兆地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我，"你身份特殊，一般子弟是要不起你的……最差也是我們這些王族權臣……"

我又是極其生硬地扯扯嘴角，"哦……"

"你想嫁給皇兄么？"問了他這么久，他忽然問起我來，我一愣，呆呆地看向他，"或許會讓你成為皇兄的妃子，你愿意么？"

我低頭想了一會兒，然后苦笑，"已然被你們擄了來，我有權利挑選自己的夫婿么？若是我有絲毫不從，皇朝的炮筒又要對準夏族的百姓了吧？"

早就注定這是一場不公平的對抗，我能管得了那么多么？我哀傷地重新看向窗外的風景，覺得自己像極了那被馬蹄卷起的樹葉，漂浮著不知何去何從。

"或許會有機會的。"他淡淡地說，雖然人離我很近，但聲音卻幾乎遙遠得聽不清楚，"到了皇宮，一切自有定數了……"

玉城距離皇朝首府宿源甚遠，中途我們不得不停下腳來尋找驛站休息。一路的奔波已將我體力耗費到極點，加之心情郁悶，一下馬車我就感到天旋地轉，身子有些支撐不住了。

我伏在桌子上，無力地拽著吉瑪的手，好像只有此時看著吉瑪，我才能記起自己是從玉城而來，才不會覺得恍惚。

"公主……"吉瑪又是濃濃的哭腔，"您怎么樣了？"

"咳咳……"我又是一陣惡心，俯下身子干嘔起來，抬起頭來已是涕淚橫流、滿眼金星，幾乎快要昏厥過去。

"你主子怕是暈車了。"成親王淡然說道，轉身囑咐自己的隨身侍衛(wèi)，"賽云，喊大夫來。"

"請小姐張開嘴……"我正難受得要命，這個名叫賽云的武夫卻不知道從哪兒尋來一個大夫，又是讓我張嘴又是讓我伸手的，啰啰嗦嗦地折騰個沒完。剛張嘴讓他看了一次，沒想到他卻再次讓我張嘴。

我已是煩到了極點，他越讓我張嘴，我便越閉緊嘴巴。

"小姐……"大概是因為看出了我們的身份不同，那名大夫已是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偏偏我這位病人又極其不配合，因此他只能干巴巴地站在那里。我垂下腦袋的暗自慶幸自己扳回一局，卻沒想到這大夫已將視線投向成親王，"這位……"

雖是身子難受，但是看到那大夫手足無措的樣子，我還是玩興大發(fā)，再看到他向成親王求助時成親王那副眉頭緊鎖的模樣，更是有些樂不可支，于是頭腦一熱，趁著大夫回首面向他的工夫，向成親王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

這個舉動讓成親王十分詫異，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個兒的眼睛，愣是呆呆地看了我好久，待我再次調皮地向他眨眼睛時他才緩過神來，"嗯哼！"他故作無視我的挑釁，清了清嗓子回道，"大夫盡管診治，小妹自會配合的。"

小妹？我什么時候成他妹妹了？

在我極度不滿之時，成親王已是信步走到我面前，在眾人面前裝出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樣，語氣不高但卻十分有力度，"皖雅，聽大夫的話，把嘴張開！"

我愣了愣，他的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一些東西，墨黑的眸子里閃爍著的--是關切么？

"皖雅！"我正愣神，他卻又惡狠狠地對我下了命令！

好，我聽你的！看著他這般兇狠的模樣，仿佛剛才我看到的關切憐惜從來沒出現過似的，我頓時心里一陣失落，于是任性十足地大聲回道："皖雅遵命！請大夫上前給皖雅診病！"

底氣十足的語調將那大夫嚇得一怔，慢慢地走上前來。

還未等到那大夫在我面前坐下，我高叫一聲"啊"把嘴張得不能再大，為了烘托效果，甚至還烈性十足地伸出了舌頭。又長又紅的舌頭一伸出來，立即把這窮鄉(xiāng)僻壤的江湖郎中嚇了一跳，他顫抖著一邊看著一邊回話，"小姐可以了……不必張這么大的口……不必伸出舌頭的……"

再次看向成親王，他原本正在看我，卻不知道為什么，剛觸及我的目光，便立即閃躲了去，借機送別大夫離開了我的房間，只留下空蕩蕩一句話，"皖雅，好生休息。"

我對成親王的舉動感到莫名其妙，這才意識到剛才鬧了一通已是乏不可支，腦袋一沉，又墮入夢鄉(xiāng)。

第二天一早，成親王便派人到我房間把我喊醒，在知道我體力已經恢復之后，便下令立即趕路。

我木木地站在馬車前，原以為他還會讓我坐他的車子，沒想到他卻自己閃到了馬車里，絲毫沒管我，只是派了賽云到我面前通報，"怎么？公主還不上車？還不舒服么？"

"嗯？好。"我怔怔地看著已經奔跑起來的成親王馬車，心里不覺困惑起來，我惹著他了么？怎么一大早什么話也不說，只是給我冷臉子看。非但如此，還這樣撂下我不管了！胡思亂想著上了自己的馬車，發(fā)現自己的車還是挺大的，也不像成親王說得那般顛簸。吉瑪怕我受不了勞頓之苦，細心地為我捶著肩膀，我卻無心享受，眼前都是成親王那雙霸氣十足但不失溫潤的眼神……我到底是怎么讓他不高興了？原來雖說沒到親密無間，可也沒想鬧到今兒個這樣形如陌路的地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