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知道父親為洛克菲勒中心憂心忡忡,但作為一個少年,我還有其他興趣和關心的事情。1932年6月,我從林肯學校畢業(yè)了。作為畢業(yè)禮物,我跟校友溫斯頓·加思和神學老師奧斯瓦爾德·戈克勒一起踏上了騎自行車周游不列顛群島的征程。之所以想到這次旅行,是因為父親曾經(jīng)向我講述過他像我那么大的時候在英國有過類似的旅游。
我們乘坐一艘卡納海運公司的游輪到南安普頓,然后坐火車到倫敦。我們才到飯店,電話鈴就響了。電話里一個英國口音很濃的人自報家門,說她是克魯侯爵夫人,說她和她的侯爵丈夫剛從紐約回來,他們在紐約跟我的父母一起參加了英國帝國大廈在洛克菲勒中心的落成典禮。我父母跟他們說起了我們計劃的自行車之行,而她打電話是為了告訴我,今天晚上約克公爵-后來他成了喬治國王六世-將在圣詹姆斯宮舉辦晚宴舞會,我被邀請與她一起參加。晚會是為他的兄弟威爾士王子-當然,他在幾年后作為愛德華八世繼承了王位,后來退了位-和王室的其他成員舉辦的。晚宴在8點30分,著裝要求:白色領帶、燕尾服。我應當在8點去接她。
我驚呆了,緊張地回答說,我沒有隨身攜帶晚會服裝,不可能參加,但侯爵夫人用命令的口吻答復說,這是王室的邀請,我不得拒絕。我囁嚅著表示盡量想辦法,掛斷了電話,一臉詫異地看著我那位沒有受到邀請的朋友溫斯頓。
幸運的是,我的露西姨媽也在倫敦,于是我絕望之中撥通了她的電話。她說那是一個極好的機會,我應該去。我應該給管家部打電話,要求租用晚會服裝,讓飯店訂一輛配有專職司機的戴姆勒去接克魯侯爵夫人。我的一天全泡湯了,但是我遵守了“命令”,準時去接她。然而,當我出現(xiàn)在她位于梅費爾的豪宅前面時,被告知我將坐她的勞斯萊斯與她同行,而我的戴姆勒可以跟著前往。
圣詹姆斯宮是位于詹姆斯大街一端的一棟16世紀石結(jié)構(gòu)建筑,面向格林公園和蓓爾美爾街(PallMall)。幾個世紀以來,它一直是王室家族高級成員的住宅。我們到了那里,迎接我們的是幾個直挺挺站在那里的科爾德斯特里姆警衛(wèi)。他們身穿紅外衣,頭戴筒狀高頭盔軍帽,一副威嚴的樣子。
我們進了宮殿,沿著長長的走廊往前走,兩邊是深色木板包的墻。我們在墻上斯圖亞特王朝和漢諾威王朝的國王、王后們的注視下緩緩地走向巨大的客廳,等待著一起被接見。
我受到了約克公爵和公爵夫人的熱情接待。他們竭盡全力想讓我感覺隨意一些。但是,跟一個17歲美國男孩閑談對他們來說并非易事,這種談話對我來說也很困難??唆敽罹舴蛉税盐医榻B給了那天晚上在場的其他王室成員,以及弄得人稀里糊涂的各個公爵、伯爵和女伯爵。除我以外,唯一在場的美國人是沃爾多夫·阿斯特勛爵的妻子南茜·阿斯特夫人。阿斯特夫人是下院的第一位女議員,是個令人敬畏的知識分子,她也盡力要讓我輕松自如??吹轿?guī)状螌擂蔚責o言以對后,克魯侯爵夫人又把我介紹給了她的兄弟羅斯伯里勛爵,其父親是19世紀90年代時的首相。
在我離開-單獨乘坐我租來的戴姆勒-之前,羅斯伯里勛爵邀請我和我的兩個朋友某天晚上到他在英格蘭北部的城堡里做客。那次做客讓我第一次接觸到了英國宅第的正規(guī)性:等級森嚴的仆人們聽命于權(quán)力至高無上的吉夫斯①模樣的管家,打開我們裝滿了臟衣服的背包,仿佛我們是英國王室的人。
自行車旅行是一次偉大的探險,完全不同于我與王室家族那短暫而毫無準備的接觸。我們走遍了英國相當大的范圍,從西南部的康沃爾到蘇格蘭北部的高地,途中大部分是在小旅館歇息。騎幾天自行車后,我們會偶爾乘坐火車,前往我們希望接著走訪的地區(qū)。在那些日子里,這種安排非常容易,因為火車的運營很不正規(guī)。你只需要買一張座位票,再為自行車買一張票。火車靠站的時候,你只需要把自行車放進行李車廂,然后在客車車廂里找一個座位。沒有那么多復雜的手續(xù),也沒有人想過自行車會被人偷走。
我們沒有什么介紹信,只依靠我們的指南書籍來尋找價格適中的住宿地點。在蘇格蘭,我們?nèi)ヌ酵宋覀冊诹挚蠈W校的同班同學唐納德·巴羅,其父親管理著蘇格蘭北端附近的安德魯·卡內(nèi)基的房產(chǎn)斯基博古堡(SkiboCastle)。古堡的女主人是我父母的朋友卡內(nèi)基夫人,她已故的丈夫是個實業(yè)家、慈善家,生前是我祖父的朋友。
我們騎自行車一共走了大約600英里,走過的地方遠遠超過火車所途經(jīng)的地方。那是一次絕好的學習經(jīng)歷-遠離洛克菲勒中心和父親的諸多麻煩-并讓我產(chǎn)生了對英國的長期熱愛之情,同時健康的身體也為進哈佛作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