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芳,好彥芳,我再求你——把你剛才的話,快去當面告訴我爸!”
“你自己怎么不?”曲彥芳撇撇嘴。
“我不敢?!背刹诺故抢蠈?。
曲彥芳想了想,說:“那我也不敢。我是晚輩,那不是我該告訴大人的話?!?/p>
“那,求求你去告訴我哥。”
“你自己怎么不去?我是你通訊員嗎?”
“我這不是忙得走不開嘛!你去,我給你打個發(fā)卡子,帶只小蝴蝶的?!?/p>
“說話算話?”
“騙你死了變個蛤蟆?!?/p>
曲彥芳一揚手:“怎么說的呢?重說一遍!”
“說錯了,說錯了。騙你,我死了變個蛤蟆!”
曲彥芳滿意地笑笑,轉身走了。
大柳樹村小學依然破漏如故,不過西墻多了一片黑干泥,上面寫著“中國共產黨”、“社會主義”。孩子們趴在矮木板上寫字,成民正在木板間踱步。
曲彥芳在窗外向成民招手,成民愣了愣,走了出來。
曲彥芳在成民耳邊低聲說了一陣悄悄話,成民聽完,誠摯地說:“知道了,謝謝你。你告訴我父親母親沒有?”
曲彥芳搖搖頭。
“你剛才跟我說的話,千萬不要也去跟他們說,啊?”成民矜持地笑笑,轉身走向教室。
“哎!你……”
成民站住,轉過身子。
“你不信我的話?”
“信啊?!?/p>
“那你根本不當一回事兒?”
“怎么會呢?”成民苦笑。
“那你倒快去黃家呀!成才的意思,是要你親自去向大翠問個明白啊!”
“我這不是正在上課嘛!我得把課上完??!”
成民走入教室,引領同學們一句句讀課文:
“人有兩件寶,
雙手和大腦;
雙手能做工,
大腦能思考?!?/p>
新新居廈下,于鳳蘭收拾餐具,黃吉順抹桌子眼望大柳樹,思忖片刻,對于鳳蘭說:“我說,已經到了這一步了,這層窗戶紙早晚得捅破,晚不過早,早點和他們講明了倒好,不要挨到大后天,八月十五,吵吵鬧鬧的,來過節(jié)的聯(lián)社委員們,吃瓜不甜,喝酒不香,招人家說笑話,更不能讓曲國經插進來。那老家伙,辦不了好事。”
“怎么捅破?”
“這簡單,給他們明說,退婚?!?/p>
“幾天前還親家親家地叫著,眼珠還沒轉過來就說退婚?”
“那又怎么了?天下的事都這樣。你去給他們說。”
“我可沒有那厚臉皮!”
“原來沒有,練練就有了。不是說嗎,人人都得學習,這也得學習。去吧?!?/p>
“你為什么不去?”
“你又為什么不去?你去了,看他們的意思。行了,沒說的,以后兩家人見著了,還保持個客客氣氣的態(tài)度。如果他們說不行,我這兒還有個退還步。去吧?!?/p>
“還想落個好朋友?不打我們個頭破血流才怪呢!”于鳳蘭擔心起來。
“他敢!”黃吉順把胸脯一挺。
“怎么不敢?”
“看你這點兔子膽兒?!?/p>
“不是膽的事,怎么跟他們開這個口??!”
“我給你說,這事,你要說它復雜,它就復雜,你要說它簡單,這也很簡單。到那兒,給他們說一聲,打個招呼就行了。有什么了不得?他們成民,小學教員,一表人才,還怕找不著個農村老婆?”
“你就不為大翠想想?”
“給你說了多少遍?我就是為大翠,才走這步棋??烊グ?!”
“這可真是難死人!”于鳳蘭嘆口氣,坐下了。
“快去?。 秉S吉順催促她。
于鳳蘭三步一抬頭兩步一回首地到了張家門前,遲遲疑疑,站住了。向門前望一望,低了頭,沿張家房轉了一圈,又回到院門前,再次向院里望一眼,又繞張家院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