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去了西藏,在一個不知名字的寺院,看一樹貝葉紛落。有披著絳紅色袈裟的僧侶低頭匆匆行走,拂起滿地的落葉。重重殿宇在蕭索的涼風中彌漫出一種遺世的孤獨,仿佛這里有過一場浩劫,如今已是鳥雀奔飛,無人做主。寂寥的樓臺上,只有一個小和尚端坐,雙手合十,他是那么的安然無恙,紛亂的世界驚擾不了他的清寧。我看到他眼中有一種尊重萬物的良善和悲憫。記憶走得那么遠,只一枚落葉,就將我驚醒。
他應該是歷史上著名的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無論是三百年前還是三百年后,這個名字都像是一顆閃耀的星辰,光芒照射到每個人身上,卻又遙不可及。我是紅塵最平凡的女子,注定不能與他結緣,捧讀他詩的時候,會偶然地幻想,也許某一世,我是他垂憐的一株草木,是他放生的一尾紅魚。這樣想著,夢醒后不至于太失落,不至于風塵無主。
夢里總有回不去的原鄉(xiāng),醒來依舊會對那片土地充滿熱切的渴望和深情的幻想。佛在每個人身上,都寫下了無字經(jīng)書,只待有緣人去解讀。佛給每一片土地,都設下了深刻的謎語,只待有緣人去猜測。都說歷史已成為過去,歲月的車輪將它們碾得支離破碎,我們就不要再去雪上加霜了。我們總以為厚重的歷史有著取之不盡的秘密,卻不知道,光陰亦會將它打磨得越來越薄。盡管不能隨意刪改,卻經(jīng)過不同人的拼湊,經(jīng)久彌醇的往事也漸漸地失去當年的味道。
都說,有緣的人,可以在西藏的圣湖里,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梢栽谘┥缴?,許下永恒的諾言。如今,我們又來到這塊神秘的版圖上,見證藏傳佛教那些紛紜的過往。1644年,奮戰(zhàn)多年的八旗鐵蹄如愿以償叩開大明王朝最后一道城墻,看慣了大漠豪情的清軍,總算得以享受南國溫柔的河山。年輕的順治帝即位后,便派人入藏邀請達賴喇嘛進京。但五世達賴羅桑嘉措接到清朝的邀請后,只向順治帝獻禮、問安,并不打算應邀動身前往。此后清王朝又接連三次派專人進藏,盛情邀約五世達賴前往內(nèi)地。而五世達賴在其間一次對進藏邀請他的清朝官員推脫說:“我今不往,然我必欲往?!?/p>
1645年,五世達賴喇嘛重建布達拉宮,他希望將自己神奇遠大的夢想,付諸這座浩大輝煌的宮殿。當年西藏王松贊干布為大唐文成公主興建了這座富麗堂皇的布達拉宮,就意味著它是王者至尊的象征。它霸氣十足地屹立在紅山上,蒼鷹飛過,世間萬物都要為之俯首稱臣。羅桑嘉措愛上了這座深邃而寂寞的宮殿,這里可以容納世間萬象風云,又可以讓他站在世界的巔峰,獨嘗佛國的顯赫與蒼茫。1648年,五世達賴羅桑嘉措將政權中心移至布達拉宮。從此布達拉宮成為歷代達賴喇嘛居住和進行宗教政治活動的場所。
為了守諾,1652年正月,五世達賴在清朝官員的陪同下,率隨從三千人,自西藏啟程,前往內(nèi)地。這次旅程耗費時光近一年之久,抵達北京后,順治帝與五世達賴相會于南苑獵場。順治盛情地接待羅桑嘉措,并在當天由戶部撥供養(yǎng)銀九萬兩。五世達賴居留北京時,一直住在安定門外大清專門為他建造的西黃寺中,享受著最高貴賓的禮遇。
或許是從小生長在雪域荒原,見慣了遼闊空曠的藍天,習慣了牛羊成群的草灘,京都的富庶和繁華,并沒有讓羅桑嘉措過多留戀。他對布達拉宮的情結遠勝過紫禁城,他懷念圣湖湛藍的水,想念一只鷹飛翔的姿態(tài),還有藏地那些匍匐于他腳下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