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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離婚事件(7)

血紅雪白 作者:王秀梅


有時候我就提醒她,咬指甲很不衛(wèi)生。她把書放下來,問我,我咬指甲了?真的嗎?她張開手很懷疑地看一看,說,還真咬了。我咬指甲干嗎呢?我說,我也不知道。她說,我怎么不知道我咬指甲了呢?我說,你看書看得太認真了。她說,林雪,你長大了一定要當一名作家。我問,作家是干什么的?她說,寫小說的。媽媽要是不到槐花洲,說不定就是個作家了。

她又摸摸我的臉,說,你真漂亮,漂亮多好啊。你長大了,要好好戀愛,一定會有好男人愛你。

張惠把我當成一個大人,她不看書的時候,就跟我說話,餓了,就從寫字臺柜子里拿餅干,跟我一起躺在被窩里喀嚓喀嚓地吃。有時候老鼠聽到我們在吃餅干,從鼠洞里跑出來,我們就掰下一塊來扔給它,讓它跟我們一起分享。我們兩人趴在炕上,看老鼠在地上吃餅干,張惠說,老鼠比林寶山可愛多了。

林寶山一個人睡在東屋。

自從林寶山在我脖子上劃了一下,我就不喜歡跟他說話了。我好幾天沒跟他說話,但他有時候顯得很可憐,尤其是犯癲癇病的時候。從那天開始,他動不動就犯癲癇病。有一次我決定跟他說說話,可是很奇怪,我明明叫了一聲爸爸,卻沒有發(fā)出聲音。我以為是我的耳朵出現了什么問題,就大聲又叫了一聲,這次我仍然沒聽到聲音,林寶山也沒聽到。

我特別害怕,跑去找楊雪,讓她聽聽我嗓子眼里有沒有聲音。楊雪說,有啊,我聽見你叫我了。我又跑回家去,林寶山正在灶屋里拿一把笤帚追趕老鼠,我叫了一聲爸爸,他沒吭聲,還在追趕老鼠。老鼠從西屋門檻底下鉆進去,林寶山又追到西屋。他肯定追不到老鼠的,那只老鼠非常聰明。

果然他垂頭喪氣地提著笤帚出來了,看到我,很驚訝,問,林雪,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我張開嘴,還是沒聲音。從那天開始,我就不能跟林寶山說話了。我跟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都能說話,就是跟他,無論說什么,嗓子眼里都發(fā)不出聲音。由于跟別人都能說話,我確信我沒有變成啞巴。

張惠以為我是被林寶山嚇著了,或者因為恨他,才故意不跟他說話了。事實上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不想讓張惠知道我無法跟林寶山說話了,要是她知道了,難保他們之間不會發(fā)生更加激烈的戰(zhàn)斗。

從此,我就不再跟父親說話了??墒俏液茈y過,那天我在西屋跟老鼠說話,我說,誰家的孩子不能跟爸爸說話,心里都會難過的。老鼠說,當然了。我說,你跟你爸爸說話嗎?老鼠說,我爸爸早就死了。我說,怎么死的?老鼠說,讓你爸爸用耗子藥藥死了。我說,你以后吃東西的時候注意點。

母親回家,聽到我跟老鼠說話,皺著眉頭觀察我,說,林雪,你是不是發(fā)燒了?我說,沒有啊!張惠說,那你干嗎在自言自語?我說,我在跟老鼠說話呢。張惠說,亂說,老鼠怎么會說話呢。我說,你們都聽不懂老鼠說話,我能。我還能聽懂院子里那棵大槐樹上的鳥說話呢。

張惠摸摸我的額頭,確認我沒有發(fā)燒,搖了搖頭,說,林雪,要么你有特異功能,要么就是想象力超常。我相信你沒有什么特異功能,而是想象力超常。這是成為一名作家的潛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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