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幸福街(7)

錦-日光天堂:第十二屆新概念作文大賽獲獎?wù)咝伦鳎ㄐ≌f卷) 作者:祁定江


是他?薛皓軒?鰍鰍!

美美悻悻地離開公告欄,悵然若失還是若有所得?坐在寬敞的階梯大教室,因為鰍鰍的關(guān)系,開始遙想遠在小縣城的爸媽、那家老掉牙卻生命力旺盛的小照相館、那所在縣城擴建中被鏟掉的小學校。于是,美美伏在桌上寫了一封家信,也是美美這一輩子第一封家書。從前的美美從幼兒園到高中都和爸爸媽媽朝夕相處,自然用不著家書這玩意兒。即使到了上海,手機、QQ、E-MAIL數(shù)不勝數(shù)的通信設(shè)施,仍然和家里輕松連線。而今突兀地寫起家書,這一陳舊的方式和著那些早就毛邊的童年瑣事,一起再生。

拾伍

和鰍鰍十幾年沒見了,不知道自己還認不認得他?這幾天,美美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以前和鰍鰍兩小無猜,再到無疾而終地分開,荒誕得像先前莫名其妙的那些開懷大笑,暗自羞赧。

張愛玲又說,煤的前身是樹木,綠油油的前世,再經(jīng)過一次焚燒的死,幽火將熄,化作一層暗灰。美美希望自己往昔有關(guān)鰍鰍的回憶都是綠油油的小森林,生機勃勃生生不息。倘若與鰍鰍有機會再見,也希望一如既往延續(xù)那大片活潑的碧綠。

美美留意到自己和鰍鰍雖不同班,但兩人有一節(jié)共同的選修課。因此美美從周一就開始期待盼望著周五晚上的這節(jié)選修,像是午夜十二點前的灰姑娘在原形畢露前的留戀和惴惴。

其實美美還能記得鰍鰍,一眼就認出“薛皓軒”三個字,畢竟因為鰍鰍是自己童年不可多得濃墨重彩的一筆。鰍鰍到底是否一如美美那樣,殘存著這份底色,就不得而知了,起碼在公告欄上,不會有像美美這般際遇。還是那段小學時光,班主任三天兩頭地捧著個花名冊點小朋友的名字。因為美美叫文美美,以至老師保持一貫親昵的作風,點到文美美時就把姓給拿掉了,這讓美美備感親切,儼然手心里捏著別的小朋友所沒有的至高榮譽。

榮譽的背后是,美美不像其他小朋友那樣有兩個稱呼:真名像影子粘著小名或者綽號:比如鰍鰍就是薛皓軒,薛皓軒就是鰍鰍。只有美美,小名與真名在小學一直水乳交融,單純的美美上初中后還為自己的名字沾沾自喜,自我陶醉得不行。

缺失一段信息,一些資料,會讓許許多多原先沿著既定軌道行進的巧合安排,措手不及地打個照面后,方寸大亂,下落不明。

選修課如期而至,美美特地早早挑選了階梯教室最后一排的正中位置,居高臨下,以便把握大局。不一會兒,教室被一撥一撥人流填充塞滿,宛若一個空蕩蕩的胃囊饑不擇食地收容下大堆美味佳肴。

按照慣例,第一節(jié)課是一成不變的自我介紹。說白了,還不是變相點名,美美身旁一個小女生輕輕嘀咕。美美也數(shù)不清這是自己開學后第幾次說一些干巴巴的語言把自己像廉價換季商品一樣兜售出去。不過在這蕓蕓眾生中居然有一個自己兒時的玩伴,真是奇妙的體驗。美美不免又亢奮得難以自制,巴望著早點把鰍鰍給揪出來,貌似只要找出鰍鰍,她那些傻兮兮的童年日子、那些患得患失的小快樂小傷感都一股腦嘩啦一下,打破時空隔膜,清晰再現(xiàn)。

“薛皓軒——”老教授捧著花名冊終于點燃了美美望穿秋水的希冀。

一個黑黑瘦瘦干巴巴的男孩立起來,美美目不轉(zhuǎn)睛地逼視站在前排的鰍鰍——小小黝黑的身影,一如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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