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shè)楊潔的朋友真沒有壞心眼,毫無疑問,她也無形之中被老頭給利用了。
解釋了半天,楊潔半信半疑。我不得不出了個下策,好吧,既然他能影響你,我就用更厲害的東西來干擾吧!違背原則,我講起自己年輕時候的故事。
十年前,有種叫做“香功”的玩意席卷全國。我身邊一些叔叔阿姨爺爺奶奶,也常有信者。
我對此產(chǎn)生了好奇,啥玩意啊,就香?!于是,我拉著同樣是個毛頭小子的老威(那時候是小威):“走,咱哥倆瞧瞧去?!?/p>
“那玩意有啥好瞧的?”老威不以為然,拗不過我,還是被拉了去。
記得第一次是在景山公園吧。嗬!一塊大空場上,人山人海的,前面站個老頭,仙風(fēng)道骨的,還拿著個擴(kuò)音器,跟那喊:“香不香?”
信徒們異口同音:“香!”
“什么香?”
“丁香花香!”
呀,這就有點(diǎn)意思了:能聞見香味,倒還可以說是從眾心理;反正不管聞沒聞見,嘴上說說,不叫難事。但是,都聞到丁香花味,該怎么解釋呢?
“你聞見什么了嗎?”我問老威。
他早已煩得無可奈何:“聞個毛!”
“可是為什么他們都能聞見丁香味呢?”我環(huán)顧四周,實(shí)在看不到丁香花的影子。
“你這一說可也是啊!”他也左顧右盼,“這大概是做好了戲,讓咱們看的吧?”
大概也只能如此,就像有些魔術(shù)表演,會事先安排下工作人員假裝志愿者上臺一樣。
不過同時讓廣場上成百上千的信徒,都做好準(zhǔn)備,這可不太容易,更何況,讓人作準(zhǔn)備本身,也等于宣布神功無效……
揣著好奇與不解,我接連又去了幾次。場地各不相同,但情況完全一致。大家還是異口同音,只不過每一次聞到的花香不同。
上一次是月季花,下一次沒準(zhǔn)就是梔子花。最逗的是牽牛花,那玩意根本不香啊。
要是有人能聞見牽?;ㄏ?,八成我就能聞見雪花香了……
我因此懷疑,這花的香味,并非是由嗅覺,而是從視覺中產(chǎn)生的。對于這個奇異現(xiàn)象,大師們自有一番解釋:這是神功通了竅,讓你五官連成一串了。
大概參與了十來次,我開始注意到一個不同尋常的巧合。信徒們被大師帶著,一路游走,他們所能聞到的花香,往往是他們這一路所能看到的最后一種花。
那個時候的我,既不懂什么叫做集體潛意識,也不懂得記憶順序。不過我形成了一個念頭,去學(xué)心理學(xué)吧,這東西也許能解釋人腦的復(fù)雜加工過程。
于是,我上了大學(xué),并找到了理論根據(jù):嗅覺和味覺,常常對最后一種感覺,記憶猶新。這被稱為感覺的末位記憶法則。
當(dāng)然,構(gòu)成一個教派,僅有這些是不夠的。至于大師的個人魅力,煽動能力不必給楊潔解釋。
“楊潔,真正的宗教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所以不胡說。只是,你遇見的這老頭,把一瓶普通的藥水,賣了你一萬三,這肯定是*裸的欺詐。如果你當(dāng)真要喝,沒關(guān)系,我估計就是白水,你喝了也不會有事的。如果你真意識到自己上當(dāng)了,走,跟我退貨去?!?/p>
“好,我跟你去!”楊潔被我煽動起來,好像我倆是破除迷信的先鋒似的,氣宇軒昂地離開了家。
老先生的住所,與之距離不是很遙遠(yuǎn)。乘車半小時,我們來到了一幢破舊的平房小院外。大師們往往深居簡出,神龍見首不見尾,這樣的蝸居倒是挺符合他“無償治病救人”的口碑。
敲敲門,我們見到了一位其貌不揚(yáng)、頭發(fā)花白的小老頭。
有趣的是,他瞇縫著小眼睛看了看楊潔,馬上認(rèn)了出來,又瞅見我,竟然喜出望外:“里面請?!甭曇敉寐牭?,可惜端著大師的架子。
我被他的熱情弄得有點(diǎn)迷糊,帶著楊潔走了進(jìn)去。
屋子里黑壓壓的,也不開窗,有股陳腐的氣味。
“你終究還是來啦!”老人家也不讓座,自己一屁股坐在臟乎乎的椅子上,自顧自地飲茶。
這話可嚇了我一跳:喲喲,真是大師啊,還能算出我會來退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