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開門示意戴易進(jìn)屋子,戴易呆呆地看著梁君,他發(fā)現(xiàn)就這么幾天,梁君竟是瘦了許多。戴易疼惜地看著她。梁君推了他一下,說,看看我們的屋子吧。戴易拉著梁君一起進(jìn)了屋子。屋子很小,除了一張小桌子,幾乎也沒有什么家具,最醒目的是那張雙人床,一床被子工整地疊放在床頭。戴易說,你哪來的錢租房子啊?梁君說,我早說過,這些事你不要管,反正房子租下來了。是不是太簡陋了?原來梁君把母親和自己的一點首飾當(dāng)?shù)糇隽朔孔?。戴易說,有了你,再簡陋的屋子也不簡陋了。戴易欲把燈打開,梁君說,不要開燈。戴易說,為什么?梁君拿出一對蠟燭放在桌子上,默默地看著戴易。戴易說,瞧你,什么都準(zhǔn)備好了。戴易點起蠟燭,屋子一下子亮堂起來。戴易拉著梁君坐在床上,說,瞧你,臉像蠟燭一樣紅。古人說得真是好啊,洞房的花燭就是不一樣。梁君摸著自己的臉頰,羞怯地說,光說我,你臉也是紅的,今天說不定有多少人議論你和我呢。戴易說,所以你才臉紅了?怕什么,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梁君說,可那畢竟有個婚字,我們卻不是。戴易說,有什么不一樣,本質(zhì)是一樣的,只要我們相愛。梁君說,其實也是,怪得很,有時候我不知不覺就又成了一個小女子了。戴易說,不管是大女子小女子,我都喜歡。君,你看到那盤月亮了嗎?你看它是多么圓滿,像銀盆一樣。梁君說,糾正你一個詞,那不是圓滿,是完美。戴易說,還是你說得對,不愧是國文系的才女啊,改一詞意思就全不一樣了,我們真是堪稱完美啊。梁君說,可惜月亮有圓的時候,也有缺的時候,更多的時候是缺,就是不缺,也會被烏云遮住,所以那圓滿也是一個暫時。戴易說,干嗎說這么深刻的話,現(xiàn)在我們不是在一起嗎?秦觀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梁君說,你的意思是說,現(xiàn)在的我們只是暫時?戴易拿起梁君的手,說,怎么會???我永遠(yuǎn)也不會離開你,我倆只有在一起,才叫完美呢。這是天地的造化,就像這月亮,只有月圓才稱得上圓滿。梁君向往地說,但愿我們一輩子永遠(yuǎn)也不分離。
戴易握住梁君的手,說,君,今天我不回宿舍,可以嗎?梁君說,那怎么行?明天才是我們同居的日子。戴易說,可是學(xué)校的宿舍早就關(guān)門了呀,我就是回也進(jìn)不去了。梁君說,怪不得你來得這么晚,你是變著法兒想不回去。戴易說,那絕對不是,我和胡峰剛剛分手,我差一點忘記我們的約定呢,要不是胡峰提醒我,我可能不會來。梁君說,你若是不來,我就永遠(yuǎn)也不讓你進(jìn)屋子。戴易說,這么說,你答應(yīng)我留下來了?梁君說,我答應(yīng)你留下來,是因你回不去宿舍了,但是我倆不能睡一起,你保證。戴易說,太好了,我保證。說實話,只要能看到你我就滿足了。梁君說,又說違心話。戴易說,真是心心相印啊,我心里想的什么你都知道了,我承認(rèn)我說的是違心的話。梁君說,你可是剛剛作過保證。戴易說,不公平啊。梁君說,你什么意思,怎么不公平啦?戴易說,你明白的。梁君說,我不明白。戴易說,那天在美專,你看到了我,可是我們就要實行同居了,我連真實的你是什么樣子也不知道。梁君說,明天你就看到了。戴易說,可是我現(xiàn)在就想看到。梁君說,我怕你得寸進(jìn)尺。戴易說,我保證我不會。梁君說,那好,請你轉(zhuǎn)過身去。戴易聽話地背轉(zhuǎn)身體。
梁君說,轉(zhuǎn)過來吧。
即使是有心理準(zhǔn)備,戴易還是止不住心中一陣狂跳。他眼前的梁君把自己完全打開了。那是一個一絲不掛的梁君,也是一個完美的梁君??粗利惖牧壕饕拙故且痪湓捯舱f不出來。梁君說,這下扯平了吧,你怎么不說話?戴易給梁君披上衣服,扶她上床。那一陣戴易的心像一只小獸一樣狂跳,梁君甚至也感覺到了,她說,戴易,長大以后,我的身體連母親也沒看過,今天讓你看到了。戴易說,謝謝你,你讓我見到了人世間最美的東西,梁君,你真是美極了。梁君說,你也一樣,那天在美專看到你,女生們都尖叫起來,回來的一路都在議論你,說你是希臘雕塑,背地喊你“大衛(wèi)”。戴易說,我是大衛(wèi),你就是米羅的維納斯。其實我不夠格當(dāng)大衛(wèi)的,大衛(wèi)是一個英雄,他殺死了非利士巨人,保衛(wèi)了他的祖國和人民,所以我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資格。梁君說,你若不夠資格,那我也不夠資格。戴易說,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樣的,男人要當(dāng)英雄,男人要保護(hù)女人和家園,男人代表力量,維納斯是女人,是生命和自由的象征,是美的象征。君,你就是我心中的維納斯。梁君輕輕呻吟了一聲,仰起臉看著戴易。戴易說,你不要這樣看我,再看下去我就把持不住我自己了。梁君說,我也是呢,忍一忍吧,只有一天了,明天才是最神圣的日子。
第二天一大早,十幾個同學(xué)就到了,他們都是戴易和梁君最要好的同學(xué)。王小雁看到戴易說,你這家伙昨晚沒回去吧?戴易支吾著不敢回答,同學(xué)們起哄今天才是同居的日子,說他和梁君偷吃禁果,鬧著要罰他。有一個同學(xué)說,罰就不要罰了,讓他倆談?wù)剳賽劢?jīng)過吧。梁君啊,你在國文系女生中最先舉起同居的旗幟,還是你先說吧。男生們讓梁君先談,女生們則讓戴易說,大家正在笑鬧,忽然聽到隱隱的敲門聲。王小雁性子急,搶著開了門,門外竟是胡峰。
梁君拉著胡峰說,快進(jìn)來,就差你一個了。胡峰慘白的臉騰起一片紅暈,抽出手說,我是不速之客吧?戴易說,這是什么話?最希望你來呢。王小雁說,胡峰你帶來的是什么禮物啊,這么一個大包袱?胡峰說,誰也不能動啊,禮物只有他倆才能看,把包放到床下,暗示戴易有話告訴他。戴易跟著胡峰出了屋子,問胡峰道,你怎么不去看醫(yī)生啊,身體好些了嗎?胡峰說,不要緊,歇幾天就會好的。戴易說,包袱里是什么東西?胡峰說,包里是游行的標(biāo)語,放在學(xué)校的宿舍不安全,你一定要把它藏好。戴易說,你放心吧,今天是我和梁君同居的日子,報紙已經(jīng)登了消息,誰也不會想到標(biāo)語藏在這里。胡峰說,我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拿來的。戴易啊,祝賀你。戴易說,謝謝你。胡峰說,我倆不要在外面說話了,梁君還等著你呢,我不進(jìn)去了。戴易說,再玩一會兒吧。胡峰習(xí)慣性地鎖緊眉頭說,沒有心情啊,游行馬上就要開始了。戴易說,是啊,你身體不好,事情又那么多,早些回去,好好歇一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