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盈一直是個發(fā)光體。她有一種光芒,可以讓她站在人群中,卻一眼就能讓人注意到。而此刻的她,在清冷的風姿中增加了幾分女人才有的嬌柔。這份嬌柔,當下讓殿中的不少人都悄悄議論起來。
何盈慢慢地在夏王指定的椅子上坐了一下,又漫不經(jīng)心地站起來面對著施犁。她的漫不經(jīng)心,幾乎全殿的人都感覺到了。當下施犁皺了皺眉頭,朗聲說:“陛下,這個婦人,難道就是玉郎君?”
他的聲音很大很響,一殿之人都順聲看向何盈。夏王看了何盈一眼:“周姬,施先生在問你話呢。”
何盈慢慢地抬起眼皮,緩緩地說:“陛下,妾身有一事不明。請問陛下,假如一顆明珠非要埋在土中,一把寶劍注定藏在密室當中。這樣的它,就算有萬丈光芒,又何必要在不可能的地方顯示光華呢?”
她的聲音很平淡,很平淡,卻讓所有人都是一愣,不約而同地看向夏王。這里的所有人都明白,何盈這是當著眾人的面,在抗議夏王不懂珍惜她的才華,把她關在后宮中。
夏王的眼睛陰了陰,他過了一會兒才淡淡地說:“周姬,你只是一個女子而已?!?/p>
何盈點了點頭,轉向施犁說:“施先生,妾身不過是一介女子,不敢與先生論演?!闭f罷,她衣擺一轉,緩步向眾夫人后面的位置走去。
眾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時都無語相對。夏王握在椅子上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也一時不知說些什么話的好。施犁與法家眾人相互看了一眼,也是瞠目結舌,不知要說什么的好。
現(xiàn)場的氣氛安靜之極。所有人都盯緊著夏王和何盈,看著他們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何盈施施然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她閉上雙眼,不理會諸人的目光。
其實,在夏王跟她說,要讓她有一定的行動自由時,她就料到了必有今日之事。夏王此舉,多半是要把她推出來,甚至可能會無視她的性別而要重用她。但是,何盈暗暗冷笑:你想用便用了?你既然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重視我。那么,我就要爭取一個屬于我的超然地位,而不是一邊替你做牛做馬,一邊還是這個勞什子的眾夫人之一。
殿內還是一陣安靜。這時,奚為站出來朗聲笑道:“陛下,臣有事奏。”
夏王抑制地平靜說:“何事?”
奚為說:“臣想恭喜陛下。在陛下的治下,雖女子亦為人杰,雖女子亦才能卓顯,不肯讓于須眉?!?/p>
他這番恭維話一說出,夏王繃緊的臉便松弛了下來。隨著他的放松,現(xiàn)場的氣氛也隨之一松。
夏王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何盈的話讓他惱羞成怒,一時居然下不了臺。但是此時此刻,他是萬萬不愿意處置何盈?,F(xiàn)在奚為這么一吹捧,讓他大感放松。
當下他哈哈一笑后,看向何盈淡淡地說:“周姬,你雖然出言無狀。不過正如奚為所言,你一個女子,不肯甘為男子之后,也確實是因為你有出色的才能。因此,今日你的冒犯之罪,便一并揭過?!?/p>
說到這里,他站起來,大聲唱道:“廷議暫時壓后。上樂?!?/p>
隨著他喝聲一落,音樂聲便飄然奏起。殿中的眾人,也慢慢放松下來,私語聲不斷。
音樂飄然聲中,一隊宮裝女子從偏殿揚著水袖舞出。夏王站了起來,與群臣嬉笑交談起來。隨著他這一動身,殿內更是人聲沸沸,熱鬧之極。
何盈看了周國的使者們一眼,知道這么眾目睽睽之下,她是找不到機會與之交談的了。就算找到了,也不能多說什么,便有點無聊起來。
要知道,就算一殿的人都可以放松,她們這些夏王的姬妾,卻是不能放松的。只能端坐在那里,充當木頭人。
不一會兒,趁夏王沒有注意,何盈悄悄地從殿角走了出去。她無聲無息地出了殿門,在花園中轉了一會兒,便向自己所住的院落走去。
回到房間中,大殿當中音樂聲不斷傳來。何盈坐在院子中,側頭傾聽了一會兒。漸漸地,她臉上的笑容越浮越大。
她之所以發(fā)笑,卻是因為想到了剛才,剛才夏王那么盛怒,卻也輕輕地把此事揭過,并不提任何處罰她的事。從此可以看出,自己的猜測肯定沒錯。哼,夏王一直在自己面前冷嘲熱諷,擺出各種高作的姿態(tài)。原來他也不過是一只紙老虎。
獨自在院落里傻笑幾聲后,何盈的笑聲一收。她站了起來,心想:不行,不能再這樣被動下去,一定要弄明白事情的始末因由。
話雖如此,何盈也知道,事情的因由,豈是她坐在這里就可以知道的?她的幕后一直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動她身不由己地前行。那雙手的主人,到底是誰?難道是她大哥,或者就是這個夏王?可是不管是誰,他們不說,自己也只能被動的走一步算一步。
尋思了一會兒,何盈有點累了,便回到房間睡著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一個人不停地推著她,在她耳邊叫道:“夫人?夫人?”
何盈睜開迷茫的雙眼,喃喃道:“什么事?”
面前的似乎是巫靈。她輕聲道:“夫人,王要夫人前去侍寢。”
侍寢?何盈用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思。她打了一個寒戰(zhàn),翻了一個身,說:“我不想去,就說我睡了?!?/p>
撲通一聲,巫靈跪在地上。她顫抖著聲音叫道:“夫人,王叫您去侍寢,這是不能拒絕的。再說,這也是天大的好事啊。夫人要是因此有了小王子,可就安穩(wěn)了。”
不能拒絕?何盈轉身看著她,輕聲道:“真的不能拒絕?”
巫靈肯定地點了點頭。她低語道:“是的,夫人。夫人,剛才在大殿當中,你已經(jīng)讓王失了面子?,F(xiàn)在再拒絕他,萬一王因此震怒,夫人你可如何是好?”
何盈皺眉尋思了一會兒,懶懶地坐了起來,說:“好吧。我去?!?/p>
她話音一落,幾個宮女走了進來。她們來到何盈的床邊,齊聲說:“奴婢們替夫人寬衣?!?/p>
何盈問:“寬衣?現(xiàn)在就寬衣?”
才一開口,幾雙手同時伸到她衣領口。同時,巫靈說:“夫人,你不知道嗎?你應該在這里由奴婢們把衣服寬了,再包在被子里,由太監(jiān)抬到陛下那里去的。”
何盈低叫道:“這樣去?”
這時,幾雙手已不由分說,就幫她寬衣解帶起來。何盈大喝道:“停?!?/p>
對上幾雙驚異的眼睛,何盈低聲道:“我自己來吧。你們先出去?!笨粗齻兺讼拢斡亟馄鹨路?。
此時此刻,她心里說不出的羞辱。咬了咬牙,她再次暗暗想道:沒什么,何盈。你現(xiàn)在可以忍,你必須忍。你已經(jīng)忍得這么久了,也不差這一點。
她解下衣服,鉆進被子中,自己把自己包成了粽子,再叫道:“進來吧,已經(jīng)好了?!?/p>
巫靈應聲進來,她端詳了一會兒,確定了何盈的衣服已經(jīng)脫光后,便叫道:“好了,送夫人沐恩?!?/p>
“是,送夫人沐恩?!睅讉€太監(jiān)一邊應一邊走了進來。他們抬著何盈,就向殿外走去。
時間過得漫長無比。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身下一停,一個太監(jiān)尖著嗓子說:“陛下,侍寢的周姬已經(jīng)送來了。”
夏王的聲音淡淡地傳來:“送來吧?!?/p>
“是?!彪S之,何盈被丟到了床上。她翻了一個滾,一邊小心地不讓自己露出春光來,一邊四處張望。她剛一抬眼,就對上夏王幽深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