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快到新年了,伊敏照常在周六下午準(zhǔn)時去給樂清、樂平補(bǔ)習(xí)。她按門鈴,沒人開門,再按一下,總算樂平來開了門,可她馬上奔上樓梯。伊敏走過去一看,兩兄妹全神貫注,臉色發(fā)白地坐在樓梯最上面一級聽著樓上的動靜,而樓上正傳來不大清晰的一男一女激烈爭吵的聲音。
伊敏想:平常都很難指望他們倆專心致志,今天的課算是泡了湯。她小時候父母只是相敬如賓地冷戰(zhàn),然后各行其是,倒沒在她面前爭執(zhí)過,為這一點(diǎn)她也是感激他們的。
她走上樓,繞過兩個孩子,直接敲傳來爭吵的主臥室門,開門的是很少露面的男主人林躍慶。他臉色鐵青,但還是很彬彬有禮地說:“邵老師,下午好。”
自從兩兄妹的生日會后,伊敏就再沒在這里遇到過他,這會兒看到他不免一怔:“你好,林先生,孫姐呢?”
孫詠芝走了出來,看得出是在努力平復(fù)自己的情緒:“你來了,邵老師,給他們上課吧,”她看到樓梯上站的樂清、樂平,“怎么在這里站著?”
“這個房間的隔音并不好,孫姐,我猜他們倆今天可能都不會有上課的心情。你們能不能心平氣和地談,不要嚇到他們。”
孫詠芝的眼圈一下紅了,她輕聲說:“對不起?!彼D(zhuǎn)頭看林躍慶,“我們沒什么好談了,你還是走吧,算是體諒樂清、樂平?!?/p>
林躍慶沉著臉看向樂清、樂平:“我想帶他們出去走走,可以嗎?”
“只要他們愿意,當(dāng)然可以,他們的父親也該抽時間關(guān)心一下他們了?!睂O詠芝冷笑。
“我不想和你出去。”樂清明明白白地說,“我也不需要你的關(guān)心?!彼l也不看,下樓走進(jìn)自己的房間,重重甩上了門。
樂平仍然站在樓梯邊,仰頭看著她父親,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林躍慶剛要走近她,她就爆發(fā)了:“你別過來,別過來?!?/p>
伊敏離她較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算是阻止了她向后退踏空的勢頭,嚇得自己倒出了一身冷汗。
“平平?!睂O詠芝也嚇呆了,撲過來緊緊抱住樂平,“你別嚇?gòu)寢?,媽媽以后再也不會在你們面前和他吵架了?!?/p>
樂平伏在她媽媽懷里號啕大哭起來,伊敏憐憫地看著她:脆弱的孩子,恐怕有得一陣子難過了。她覺得自己待下去也沒幫助,悄悄下樓,正要開門走掉,迎面正看到蘇哲從電梯里出來。
“今天不用上課嗎,邵老師?”他一邊走進(jìn)來,一邊關(guān)上門。
伊敏抬下巴指下樓上,蘇哲皺眉看著他們:“這是怎么了?”
她懶得解釋:“你去看看樂清吧,他把自己一個人關(guān)房里了,今天的課我看算了,我先走了?!?/p>
“你等等,我?guī)麄儍蓚€出去,你一塊去,正好現(xiàn)身說法,勸勸他們,告訴他們父母離婚沒那么可怕?!?/p>
伊敏大怒,知道那天在酒店包房和孫詠芝說的話大概都被他聽去了。她直視著他,低聲但清晰地說:“我只管上課,這個屬于心理治療范圍了,我干不了。而且我也沒有嗜痂癖,非要把傷口展示給別人看?!彼@過他,拉開門走出去,隨手帶上門。
蘇哲沒料到她說翻臉就翻臉,倒也無可奈何。他仰頭看下樓上的三個人,樂平仍然伏在她媽媽懷里哭,林躍慶站在旁邊,神情木然。他只能先去敲樂清的門,樂清不理,他走了進(jìn)去,樂清正躺在床上,呆呆看著天花板。他拉張椅子坐到床邊,看著這躺下來比床短不了多少的半大男孩子,試著回憶自己這么大時想的是什么。
樂清無精打采回頭看他:“小叔叔,不用勸我了,我都知道。他們爭吵,不是我的錯;我應(yīng)該容許他們有自己的生活空間;他們是我的父母沒錯,但他們不光是為我和平平活著的;他們?nèi)绻x婚,我該接受現(xiàn)實(shí)?!?/p>
蘇哲苦笑:“樂清,我承認(rèn)我沒話可說了,不如我?guī)愠鋈ゴ蛴螒虬?,省得在家悶著?!?/p>
這個倒是樂清愿意的,他慢騰騰爬起來,拿了厚外套,跟蘇哲走出房間。林躍慶已經(jīng)下樓坐到客廳沙發(fā)上抽煙,樓上孫詠芝也帶了女兒進(jìn)臥室安慰。
“慶哥,我?guī)非宄鋈マD(zhuǎn)轉(zhuǎn)。”
林躍慶點(diǎn)頭:“去吧,等會兒我?guī)狡揭渤鰜?,跟你打電話看在哪里吃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