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敏走下樓對正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的蘇哲說：“樂清、樂平幫孫姐收拾東西，今天不玩游戲了，我先走了。”

“我送你?！碧K哲起身，將報紙折好放到茶幾上。兩人走出孫家，進了電梯，直接下到地下停車場。伊敏上了車，靠在椅背上長吁了一口，覺得有點累了。

“怎么看著不太開心？是我剛才的要求太勉強你了嗎？”

伊敏搖頭：“只是有點感觸罷了，如果可以預(yù)見未來，再濃烈的感情也有這樣分手的一天，那還有沒有必要結(jié)婚呢？”

“是我的錯，不該讓你去勸我嫂子的。知道嗎？你問了幾乎和樂清一樣的問題，我忘了你看著再理智，也不過只比他大五歲罷了。好吧，我給他的回答差不多是這樣的：結(jié)婚還是不錯的，可以跟一個你最親密的人分享生活。任何人都不能保證自己的想法一生不變，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最珍惜的是什么。”

“果然是哄孩子的話?？墒?，也只能這么想，不然人類都不用繁衍了?！币撩艨粗h方，微微笑了。

“我還有一句哄孩子的話，結(jié)婚可不是光為了繁衍?！?/p>

“我們還是不要談人生的意義和目的了，這個話題讓我很無力?！?/p>

蘇哲無聲地笑了：“要不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吧，已經(jīng)快五點了?！?/p>

“我想喝點酒，可以嗎？”伊敏看到蘇哲的意外表情，自嘲地笑，“放心，我不會喝醉了騷擾你的，只是覺得有點悶?！?/p>

蘇哲笑著點頭：“其實我歡迎你的騷擾。我們?nèi)コ匀毡静税桑寰瓶梢越鈶n，又不至于喝醉?！?/p>

日本菜餐館門口掛著個畫著歌舞伎的門幌，里面裝修得幽靜雅致，播放著喜多郎的音樂。雖然是周末，但本地愛好日本菜的人不多，里面并沒滿座。一小份一小份的魚生、天婦羅、壽司什么的，裝在精致的盤子里送上來，并不合伊敏的口味，而小小白瓷杯裝的清酒更是平淡。

“不喜歡日本菜嗎？”

“挺瑣碎的?！?/p>

“頭次聽人這么評論一種菜?！?/p>

“這酒的確喝不醉人。”伊敏再喝一杯微燙的清酒，沒什么酒意，倒是覺得有點熱了。

“我們這才喝第三瓶，清酒還是有后勁的，而且我也不想再弄醉你，讓你說我心懷叵測?！碧K哲給她把杯子斟滿。

“你沒灌醉過我，如果認真說起來，倒好像是我心懷叵測了。”

“我的榮幸?！碧K哲對她舉下杯，一口飲盡。

“問個問題行嗎？”

“問吧，難得你對我有了好奇，我會盡量坦白回答的?！?/p>

“你說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珍惜的是什么，你有過自己一直珍惜的人嗎？”

蘇哲認真想了想：“我要是說得坦白，可能你又會認為我花心，可是人在不同階段的心理是不可能相同的。一直珍惜，至少到目前我還沒體驗過。下午在地下車庫接到的電話，是我出國前的女友打來的。那會兒我去美國，她留校。兩個人對未來有不同的打算，走前她突然跟我說想和我結(jié)婚然后同去美國。我喜歡她，但那么早說到婚姻我沒法答應(yīng)。于是她說我不夠珍惜她，與其分居兩地，不如分手好了。我們不確定未來，也不確定感情能經(jīng)得起時間空間的考驗，所以愿意放彼此自由，我們的分手是很友好的?！?/p>

“可是她好像還愛著你。”伊敏記起上次在理工大后山聽到的對話。

“她有男朋友了，準(zhǔn)備近期結(jié)婚。她知道自己該做什么，而我知道我不該做什么?！碧K哲莞爾一笑，取出熱水中溫著的另一瓶清酒，給自己倒了大半杯，“我珍惜她給我的回憶，至于愛情，很抱歉，我對她沒有當(dāng)初的感覺了。過去我不能因為可能分開就拒絕她的愛，現(xiàn)在我也不能因為她還存著舊日的感覺仍然愛她?！?/p>

他其實一向坦白，可是用這么誠懇的口氣說話卻是頭一次?；椟S燈光下，他的笑容看著有幾分暖意，仿佛清酒的溫度傳達到了那里。

“那么，你喜歡我嗎？”伊敏抬頭問他，沒有任何撒嬌的意思，仿佛只是一個簡單的求證。

“不止一個問題了，可是我還是樂意回答。對，我喜歡你，不然你以為我干嗎糾纏你，一般來說，通常是別人糾纏我的?！彼匦聨Я它c調(diào)侃的表情。

伊敏點頭，將手里酒喝完，突然抬頭看著他：“趁我沒有后悔，帶我去酒店吧?！鼻寰茖⑺哪樥舻镁p紅，眼睛晶亮，她的神情坦然得好像剛剛說的不過是“送我回學(xué)校吧”。

蘇哲微微吃驚：“這個提議我很喜歡，可是如果你覺得自己肯定會后悔，那何必一定要去做?！?/p>

“那當(dāng)我什么也沒說好了?！币撩袅嗥饡屯馓?，起身要走。

蘇哲一把拖住她，揚聲叫服務(wù)員過來結(jié)賬。然后牽著她走出餐館，在門口他停住腳步想給她披上上衣服，她卻一把甩開，掉頭就走，蘇哲追上去拉住她：“你可真是喝多了，趕緊上車，小心著涼。”

“關(guān)你什么事。”她煩躁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