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班會,路陽她們直接去了食堂,卓燕和江山往宿舍方向走。
走到宿舍樓下時,卓燕果然看到張一迪在打籃球的矯健身影。
有很多群眾在圍觀,中堅力量是年輕女性。
傍晚的天空除了漂浮著猴腚腚色的火燒云以外,就是彌漫著這些女同學(xué)們的吶喊和尖叫聲了。
江山看著那些狀似癲狂的女生們咂舌說:“嘖嘖,現(xiàn)在你們這些女生喲,一個色過一個,看見好看男生就忍不住扯嗓子直叫喚,多不矜持,多么輕??!”
卓燕涼涼地瞥他一眼。
不知道為什么,她特別想與他作對,于是站在球場邊,扯脖子就喊了一句:“張一迪……”
其實她想喊的是“張一迪加油”。
可由于發(fā)力過猛,剛喊完名字還來不及說加油兩個字,她的嗓子居然破音了!
她嗓門本來就不小,大嗓門喊到破音的境界,可想而知 “張一迪”三個字被她叫得是多么的響徹云霄,簡直力壓全場一切熙攘吵鬧。
——那一刻,江山同志像腳下長了彈簧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遠離她的方向速速斜竄開去。
——那一刻,場下的女生們,全都向她身上投來震驚目光。
——那一刻,場上的張一迪同學(xué)正要上籃的兩只腳丫子,在聽到她的尖叫以后,非常錯亂的一只收不住前進的勢頭依然向前邁著、一只卻生生停頓下來——這樣糾結(jié)不統(tǒng)一的步伐直接導(dǎo)致他一個大劈跨坐在地上。
而球,從他手里,咕嚕嚕、咕嚕嚕滾到地上,咕嚕嚕、咕嚕嚕滾到對方球隊某人腳下……
——那一刻,卓燕癡呆僵立在場外,血氣上涌,雙耳嗡鳴,大感丟人。
她心中自有一番苦楚糾結(jié)——知道真相的,會明白她只是想和江山作對、只是想單純的吼叫一聲加油;而不知道真相的會天經(jīng)地義的覺得她是在躁狂發(fā)花癡。
卓燕認真想了想,得出這樣一個結(jié)論:貌似知道真相的,就只有她自己一個人;而不知道真相的,卻是宇宙中除她以外的一切生物……
看來,她燒包的美名是擋也擋不住,注定要被傳頌開了……
——在那一刻的下一刻,卓燕耳邊忽然爆開一片尖叫聲:“哇??!好帥耶!!真的真的好帥耶??!連跌倒都像在跳舞一樣!哇?。堃坏蠌堃坏蠌堃坏希。?!”
卓燕:……
=_=|||!
卓燕囧囧有神的抬起手擦冷汗,心中無限感激讓張一迪同學(xué)跌倒的那塊地皮。
假如沒有它,她不會這么快就脫離眾女的視線凌遲……
吁口氣,她一把扯回江山這關(guān)鍵時刻背信棄義的卑鄙小人,打算就思想道德方面好好損損他。
還沒來得及開腔,球場上似乎發(fā)生了某種逆轉(zhuǎn)性變化,場下眾女齊齊欷歔哀嚎起來。
卓燕想抬頭觀望一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結(jié)果沒等視線到達球場,她就發(fā)覺自己好像再次成為眾人怒視的對象。
戰(zhàn)戰(zhàn)兢兢向憤怒女神們回望過去,卓燕發(fā)現(xiàn)她們每個人都在咬牙切齒。
她不容江山從身邊二次竄逃,用力揪住他胳膊不放,扭頭問他:“怎么回事?為嘛這群大姑娘都瞪我一個人?”說話時發(fā)現(xiàn)嗓子居然啞了。
可見剛才那一聲,她喊得有多么受傷。
江山表情錯亂,似乎很想表現(xiàn)得他其實并不認識抓他的這女的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偏偏就被這女的給抓住不放了,“哎哎,松開,大庭廣眾的,別拉拉扯扯,班導(dǎo)剛才不是說了嗎,讓我們注意言行舉止,乖,快把哥松開,注意影響!”
卓燕非常執(zhí)著,“你告訴她們?yōu)槭裁慈加醚凵褙辔?,我就松開!”
江山低下頭看她。
他個子很高,差不多也是一八零左右,兩人離得又近,所以他看向她的姿態(tài)非常之俯視輕視以及蔑視, “真罪過,你剛剛作了什么孽你自己居然不知道?你頭先那嗓子鬼叫不是讓張一迪把球丟了嗎?然后那球不是讓對方白揀去了嗎?然后對方端著那球一個干脆利落的三步上籃,進了;然后直接導(dǎo)致張一迪同學(xué)這一方以一分之差落敗了。恭喜你文靜妹,你禍害人間的本領(lǐng)越來越登峰造極了!還有姐姐喂,算我求你,快把我松開吧,等會都讓你搓出皴來了!”(皴:就是洗澡時從身上搓下來的大泥巴,奸笑?。?/p>
卓燕瞪大眼睛看著他,滿心滿肺的無法置信,“我居然改寫了一場比賽的勝敗結(jié)局?!”滿懷激動的,她嘶啞感慨,“天啊,想不到我也有成為紅顏禍水的一天!”
江山崩裂地掙開她的手爪子,語氣真摯到天塌地陷,“文靜,別胡思亂想,你是禍水沒錯,不過不是紅顏級別的,那級別對姿色有要求!”
卓燕立刻憤怒了,“就是說,你覺得我沒姿色唄?!”
她想好了,江山要敢說是,她立刻大飛腳踹他!
江山同志很上道。
他狂搖頭說:“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卓燕剛要稱贊他懂事,誰知他接著又說,“你不是沒有姿色,你只是沒姿而已,色倒是一直挺色的!”
這回卓燕同學(xué)很果斷。
她二話沒說,毫不猶豫的抬起腳往江山身上狠狠踹過去……
江山一邊向旁邊躲出去老遠,一邊對她叫:“快別鬧了,張一迪找你算賬來了!”
卓燕聞聲動作一滯,趕緊收腳,一回頭看見張君可不是正從場上向她這里走過來了……
●︶3︶●
張君越來越靠近。
卓燕心里非常緊張,她怕張君會責(zé)怪自己出言不遜攪了他的勝局。
越緊張頭就越往下低,張一迪走到面前時,卓燕已經(jīng)把腦袋整個耷拉在胸前——一副低頭認錯爭取寬大處理的主動認罪狀。
“你剛才叫我?”他在她頭頂發(fā)問。
從他聲音里卓燕辯不出張君到底是喜是怒,索性一直垂著頭不肯抬起來。
“呃……啊……那個我一不小心……就……”她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解釋好。
好像不論怎么說都顯得自己很花癡。
“是等久了吧?本來只是隨便玩的,沒想到會打起比賽。不好意思!”張一迪卻這樣淡淡的說。
卓燕驚訝抬頭,“?。俊?/p>
他居然以為她叫他是因為她等不及想要把筐給他?
不會吧……
這看起來酷酷的少年郎居然秉性這么純良?!
遇到這么通情達理的好同志,卓燕覺得自己的愧疚心一下被激活。
她抬頭看張一迪,他正在用毛巾擦汗。
旁邊有幾個女生在羞答答小聲嘀咕著。
卓燕猜她們大抵在說眼前張君擦汗的樣子是多么的帥氣迷人。
她有些訕訕地對張一迪說:“對不起啊!我那一嗓子害你坐地上不說,還丟了球輸了比賽!真不好意思!其實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喊一聲張一迪加油,結(jié)果沒等喊完,嗓子居然破音了!我覺得可能是我平時喊得太少了,冷丁一下聲帶沒怎么適應(yīng)!”
她的話說完,旁邊響起“撲哧”一聲。
江山那無良的廝居然在笑話她。
卓燕覺得有點囧。
而讓她覺得更囧的是,張同學(xué)竟然也在嘴邊浮起笑意。
她有些想要流淚。
她真有那么可笑嗎?!
●︶3︶●
收起那份囧囧的悲戚,卓燕對張一迪說:“你等我下,我這就上樓去給你拿筐!”
臨走前不忘狠狠剜了江山一眼。
結(jié)果她白白浪費了憤怒感情,江山這廝居然并沒有看她,而是在深情打量張一迪。
卓燕被江山君那專注的眼神凍得渾身一激靈,心中無比感嘆:莫非張君魅力無邊,已經(jīng)男女通殺?
抖……真是惡寒……
●︶3︶●
再下樓時,江山和張一迪雙雙不見蹤影。
卓燕猜江山應(yīng)該是回去了。可張一迪去了哪里,她很納悶,說好他等她拿筐的不是。
孫猴子似的左張右望了小半天,卓燕終于看見張君從小超市方向翩翩行來。
她連忙迎過去把筐遞給他,“我還以為你走了呢!”接著又隨口問了一句,“你住幾樓???住的樓層越高,這筐的優(yōu)越性越能被無限體現(xiàn)!”
張一迪接過筐,淡笑一下,回答她:“二樓?!?/p>
“二樓?”卓燕有點小驚訝,“那其實也用不到筐啊,東西什么的,直接撇來撇去就行吧?”
張一迪看她一眼,“我不是用它運東西?!?/p>
卓燕更加奇怪起來,“那你這么急著要它干嘛用???”
張一迪收回眼神,沒有回答。
卓燕摸摸劉海,無所謂地聳一聳肩。
人家不愛說,自然不能強問。
嗓子啞啞的,每說一句話都絲絲拉拉的疼。卓燕想回宿舍喝點熱水潤潤喉,就對張一迪說:“那什么,沒什么事的話我就上去了!”
結(jié)果卻被他攔下來。
“等等,”張一迪叫住她。
卓燕停下來,看著他,滿眼疑問。
張一迪從短褲口袋里掏出一小盒東西遞過來,“我聽你嗓子喊啞了,這是喉寶,晚上含幾粒明天就能好了?!?/p>
接過那盒喉寶,望著張一迪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卓燕在夕陽紅彤彤的霞光里,化成一副癡呆系數(shù)很高的僵立雕像……
●︶3︶●
卓燕美滋滋一步三顛的上樓時,手機響起來。
接通,竟然是江山那個混球。
“干嘛!”她兇狠的問。
“在哪呢?到宿舍樓下來,快!哥等下還有事呢,別磨蹭!”江山惡里惡氣的回她。
卓燕轉(zhuǎn)身蹬蹬蹬下樓。
剛一出樓門口,她就對江山嘶吼:“你怎么像個事爹一樣?快說有什么事!”
江山一拍她頭頂,皺著眉說:“聲兒都快啞成烏鴉了,還牙尖嘴利不饒人,嗓子不疼嗎?”
卓燕立刻賣乖,一副小可憐相,凄苦地嘟囔著:“疼!賊疼!火燎燎的疼!”
江山鄙視的橫她一眼,從兜里掏出一小盒東西。
那東西卓燕怎么看怎么覺得眼熟。
“這個拿去,晚上含幾片,明早應(yīng)該就不疼了!”江山一邊說一邊把小盒遞給她。
卓燕接過來一看,立刻驚了。
居然也是喉寶!
她忍不住得意的仰天長笑,“哎喲喂!姐今天人品大爆發(fā)呀!居然人見人愛誰見都憐?。?!哈哈哈哈……咳咳……”
由于太過忘形,她忘記了人世間有句俗語,叫做樂極生悲。
她得意的笑、得意得笑,笑得那么勇猛那么嘹亮,最后在江山同志極為輕蔑的目光里,她把自己笑得更加像只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