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我所知，有些動物會在地上撒一圈尿，以向外界昭示這是它的地盤該聽它的，但我往信上抹唾液，卻是為了表示我悲傷得流出了淚。

我在課堂上偷偷打開蘇晗的信看了起來——

我很抱歉沒能給你帶來快樂，只是你提到的一些東西讓我不敢去面對。我從不否認高震對我很好，但他很自私，這種自私不是金錢、物質(zhì)上的，而是心靈深處的。

他的家庭很不和睦，金錢構(gòu)筑的框架里是緊張的夫妻、父子、母子關(guān)系，他從小就在這個環(huán)境長大，幾乎沒有真正享受過精神上的安靜、和諧。所以，漸漸地，他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我身上，你根本無法想象我承受的壓力，他干涉了我一切的生活，一切！那時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過來的。后來，他開始變得很暴躁，喜怒無常。他向我大吼，抓著別人的書扔到墻上，喝酒，砸玻璃，用頭撞墻，不來上學(xué)……這些都在我眼前一一閃過，而他向我同學(xué)動拳頭的那一幕，讓我永遠不能忘懷。你不能體會到我當(dāng)時的恐懼、壓抑。我不能沖他發(fā)火，否則他會更瘋，瘋到你難以想象的程度。我好累，真的好累，我甚至連殺他的心都有過！可是，我沒有權(quán)力怪他，是他的家庭讓他變成這樣，是我讓他變得更墮落。

或許真的是紅顏禍水吧，連我自己都開始認為我是不祥的人。唉，我不想害了你，所以你還是離我遠一些吧。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心眼好，人長得也不賴，又是個頂聰明的人，前途是無限的，不要因為這點小事讓自己心情不好耽誤學(xué)習(xí)。對于今天的事情我很不好意思，不過你放心，他是絕對不會對你怎樣的。其實現(xiàn)在我應(yīng)該很感恩了，起碼我們各自的生活都已走上了正軌，他也應(yīng)該不會再干涉我的生活了，你可以完全放下心里的石頭，沒必要再煩惱了。

還有，我其實不是個愛揮霍的人，只想吃點好的，嘴饞吧也許。不過以后不會了，我這人雖然不怎么樣，可還是知道好歹的，我才不想被人討厭呢！

快下課了，物理老師應(yīng)該很無奈了吧，呵，真有點對不起這個傻老太太，她也挺不容易的。最后，還是很感謝你的飯，雖然現(xiàn)在肚子已經(jīng)開始叫了。

看完了信，文字里的情緒脈絡(luò)延伸進我心里，不知是被蘇晗可歌可泣的悲慘遭遇所感染，還是為自己碰到這么個破檔子事而感到不平。

放學(xué)后，我甩掉劉星宇，去十班找到蘇晗說：“我送你吧，行嗎？”

蘇晗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說：“你去地下室等我吧。”

在送蘇晗回家的路上，我們彼此沉默。我側(cè)過臉看看蘇晗，她一副很平靜的樣子。

“你沒事吧？”我打破了沉默。

“怎么會有事？我還以為你有事呢?！?/p>

“我是誰呀！我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p>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我們都不知該說什么好。又過了一會兒，我不好意思地問：“我的信你看了嗎？什么感覺？”

“看了，沒感覺?！?/p>

“真沒感覺？”

“嗯?！?/p>

“可你的信弄得我有點郁悶，一晚上不怎么學(xué)習(xí)，嚴(yán)重地威脅了我努力學(xué)習(xí)科學(xué)文化知識的大業(yè)?！?/p>

“嗯?！?/p>

“不過現(xiàn)在沒什么事了。”

“嗯?！?/p>

“你也別郁悶。”

“嗯。”

“我覺得以后會好的。”

“嗯?！?/p>

“你怎么光‘嗯’呀，不會說點別的？”

“嗯……嗯？——哦。”

“你……知道石雪嗎？二班的，我的鄰班。”

“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