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功達心中凜然一震,鼻子發(fā)酸,竟然流下淚來。如同突然墜入深不可測的夢境之中,怎么也挪不開步子。他抬頭看了看那個瞎子,又看了看那女孩。他的目光越過烈士陵園的森森翠柏和高聳的紀念塔,看見瓦藍瓦藍的天空中白云堆積,一群小學(xué)生正排著隊,在紀念塔下唱歌。那歌聲隨著微風一陣陣地飄過來,他的眼淚怎么也止不住了。
司機小王在馬路對面不停地按著喇叭。譚功達一邊過馬路,一邊玩味著瞎子戲文中“閨閣高臥”和“六出祁山”的出典和寓意,心里七上八下。這戲文仿佛是特地為他寫的,讓人意氣頓消,委靡不振。
到了車前,他聽見姚秘書和白庭禹兩人還在談?wù)撝鴦偛诺氖?,姚秘書笑得直喘氣:“那老頭,還以為我們和毛主席住在一個大院里呢!”
白庭禹正色道:“小姚,你可別笑老郭傻。那老頭,精著呢!他前面說了一大通兒合作化的壞話,心里不踏實,就找個法子逗我們開開心罷了?!?/p>
譚功達接話道:“你們這些從大上海來的知識分子,可比不得我們這些苦出身。那些農(nóng)民,看似木訥呆板,實則是天生的哲學(xué)家和外交家。他們肚子里的花花腸子一點也不比你我少。什么時候我們小看了農(nóng)民,什么時候我們就要犯大錯誤。”
“可不是!”白庭禹笑著轉(zhuǎn)過身來,對譚功達道,“老譚,你要是喜歡聽戲,明天回到梅城,讓文工團的白小嫻專門給您演一場不就得了?!?/p>
姚秘書道:“白縣長,老聽你小嫻小嫻的,這個白小嫻是誰呀?”
白庭禹明顯地猶豫了一下。他白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譚功達,對小王吩咐道:“時候不早了,開車?!?/p>
那吉普車就開足了馬力,卷起一股漫天的塵土和煤屑,朝水庫大壩的方向疾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