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在四樓會議室召開了干部會。縣委辦公室主任楊福妹特地把姚佩佩叫了去,讓她擔任會議記錄。一進會議室,佩佩看見白庭禹的臉上果然涂滿了紫藥水,乍一看就像是個唱戲的剛剛化完妝。
會議由楊福妹主持,中心議題是討論譚功達提出的關(guān)于在梅城縣開鑿大運河的建議。從白庭禹、錢大鈞臉上錯愕的表情來看,這個方案還是第一次提出來。除了楊福妹之外,譚縣長并沒有事先與干部們通氣。
按照譚功達的設(shè)想,梅城地處江南,春夏兩季雨量充沛,到了五六月間,往往河水暴漲,形成洪澇災害。而入秋之后,雨水稀少,河底干涸,又往往赤地千里。常年來,農(nóng)民飽受旱澇之苦,因此他“昨天想了一個晚上”,若能開鑿一條人工運河,將梅城的各個鄉(xiāng)村連接在一起,干旱時能引長江水灌溉良田,到了夏天洪水肆虐的季節(jié),也可以排澇泄洪。這樣一來,必能一勞永逸,確保連年豐收。而且,“假如這條河挖得足夠?qū)挼脑?,還能過往船只,水路交通勢必大大改善”。
譚功達剛剛說完,趙煥章就將手里的紅鉛筆高高地舉起來,要求發(fā)言。
他說,在梅城縣,開挖這樣一條勞民傷財?shù)倪\河,不僅不可能,而且不必要。梅城一帶,長年風調(diào)雨順,旱澇之災,并不像譚縣長估計的那么嚴重。實際上他本人曾專門查閱了縣志辦的水文和氣象資料。較為嚴重的洪災歷史上只發(fā)生過一次,是在二十年前的一九三六年,而且還是因長江決堤所致。而旱災則更為罕見,有明確記載的旱災要追溯到三十多年前的一九一九年。因此,在梅城開鑿運河無疑是異想天開,癡人說夢。再說了,普濟水庫大壩的修建已經(jīng)讓縣財政出現(xiàn)嚴重赤字,老百姓更是苦不堪言。而三四年后,發(fā)電機到底能不能打出幾片火花來,眼下還說不準。任何一個方案的提出,都要考慮到方方面面的承受能力,經(jīng)過科學的論證和決策,“絕不是憑哪個人晚上做了一個夢,心血來潮、胡思亂想一通就可以決定的”。
他這么一說,會場上頓時鴉雀無聲。姚佩佩看見譚功達臉色鐵青,手里的一支筆不停地在紙上寫寫畫畫。趙煥章見沒人吭氣,便有幾分得意,又接著道:“至于說到水上交通,那更是荒謬絕倫。我們又不要去揚州看瓊花,干嗎要學那隋煬帝!只要多翻翻史書,就能算出來,當年隋煬帝修建京杭大運河死了多少人?再說,梅城地處丘陵,雖無崇山峻嶺,小山包倒是不少。本來人多地少,再去挖條大河,不知要壞掉多少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