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一層,她便不由得又置身于那個燥熱不安的午夜。因皮膚蒸得油汗淋淋,她只套了件薄如蟬翼的小衣,赤足踏在后院潮濕的青苔上,偶爾幾絲微風由耳畔掃過,攜一縷金銀花的芬芳。氣溫高得不可思議,頭頂一輪圓月邊緣竟泛起紅光,于是她疾步走向井邊,思慕井水沁入腳心的清涼??删呉炎粋€人,鮮熱的腥氣由那人身上散出,正濃濃向她撲來。她只當是哪個丫頭在這里等著和野男人鬼混,就偏要走過去拆穿。還未挨近,腳底便打了滑,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待撐坐起來,褲腳管和手心板都是紅的。雪兒半睜著眼,正冷冷盯著自己的主子,那死氣沉沉的目光化作淚珠,打在黃夢清的面頰上,隨一聲雷鳴,雨點劈頭蓋臉打下來,把她澆透……
七日后,二姨娘蘇巧梅房里翠枝的尸首躺在一簇殷艷的夾竹桃下,肚子也被切去一大塊,露出空蕩蕩的腹腔,身下一片亂紅,分不清是血是花。服侍三姨娘的碧仙死得最蹊蹺,竟是吊在院中最大的月桂樹底下,被掏空的腹部拉得扭曲變長,搞得入殮師都不知怎么把尸首還原,以便入棺。慧敏傻人傻福,總算是死在床上,她平素霸道慣了,一人占一間睡房,這才讓殺手有機可乘,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身上沾滿了糕餅屑,腹部也難以幸免地毀爛了。
四件血案接連發(fā)生,鬧得人心惶惶,大家都講黃府被妖邪入侵,劫數(shù)不斷。老爺只得命人把井封了,月桂也砍得只剩淺淺露出泥地的一片樹樁。蘇巧梅更是出格,聽信一個道士的蠱惑,竟在院中開壇作法,搞了整整一十四天。炎夏的熱氣加上香燭煙熏火燎,空氣里的臭味讓人受不了,到前頭的客廳里吃飯都得繞開院子走。
黃夢清自然吃不消這樣風聲鶴唳的境況,何況長久禁足,心頭早已生出荒草來了,和幾個弟妹嬉鬧打牌已覺無聊,便找在這里追尋線索的夏冰說話。
“這么多天了,死了一個又一個,你們警察到底是抓不抓得到人呢?”
夏冰擦了一下鼻尖的浮油,正色道:“這案子很嚴重,已驚動縣里的人了,不過李隊長說了,咱們得自己尋找線索破案,不能輸給外頭的人!”
“這案子要破啊,恐怕你們還得找一個人來?!秉S夢清也是怯熱的人,將手中的檀香扇搖得飛快。
“找誰?可別再請和尚道士了,只會嚇唬人,如今要講科學?!毕谋仓熘钢竿ピ豪镂创驋吒蓛舻募堝X燭油,他的“單純病”一犯,臉上就會浮起兩塊紅暈,像個面黃肌瘦的孩子。
黃夢清也不爭辯,只拿出一件東西放進夏冰手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去把那書鋪的懶惰老板娘找來,就說是替黃家的人算算吉兇。她若不肯,把這個給她,這點事兒辦不好,回來仔細你的皮?!?/p>
夏冰愣了一下神,低頭看貼在手掌上的東西,系塔羅中的隱士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