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由于四面均是絕壁,郭亮村的90多戶人家就注定只能在山上親親熱熱地擠在一起,各家各戶起房造屋,都只能在巴掌大一點的平地上費盡心思。以另山村為例,這個只有幾戶人家的小村子,好像是從郭亮村這個稍大一點的地方支撐出來的一個半島,在一塊窄窄的臺地上,擁擠著幾十間房屋,許多房屋的門前不到10米處就是絕壁形成的萬丈深淵。百年故居的大門離深淵更近,大約只有七八米。為了保證行人安全,在路的邊緣,人們砌了一堵矮墻。但矮墻擋不住深淵形成的大風,行走在狹窄的山路上,隨時都有被風吹進深淵的恐懼。
郭亮村的民居具有典型的太行山特色,均是用就地取材的方法,從附近取來大小不等的石塊,混合了砂漿之后,片石壘筑而成。這些石塊大多是質(zhì)地堅硬的花崗石,它們略呈淡黃色,而年代愈加久遠,就變得愈加青黑。房屋一般都是上下兩層,正房的樓下是堂屋,相當于城里人的客廳,方正而寬闊;偏房的樓下是廚房和雜物間,充滿了人間煙火的悠長滋味。與之相對的則是關(guān)押牛羊的牲口棚,三兩頭老牛在棚里無聲地反芻著干草,它們平靜的表情,就像一個個陷入回憶與沉思的老者。樓上是臥室,由于山高風急,所有的窗口都相當狹小,夜晚來臨,透過高高的窗欞,能看到一輪清冷的月牙兒掛在對面山頂上。至于高而陡的屋脊,則使這些原本就立于高處的房屋顯得更加高峻,讓人想起李白“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的詩句?;蛟S,對郭亮村的村民來說,生活不是在別處,而是在高處,在太行山挺拔突兀的高處。
這種捉襟見肘的地方,生活也多了一些或喜或悲的故事:申大爺說,另山村實在太窄,雞窩鴨窩什么的,都只能壘在懸崖邊上,有時候,母雞下蛋時稍一用勁兒,那蛋就會滴溜溜地向山下滾去。雞們也很懂事,好像明白自己的處境,平時根本不敢展翅,有的雞一不小心掉下懸崖,由于下山一次實在太困難,山里的人家也不著急,十天半月有事下山去時,才順便把雞捉回來,同時帶回來的,還有這雞在山下的溝里下的蛋。宋保群則說,另山村的兩個孩子,在山路上捉迷藏,其中一個,一不小心失足就掉下了幾百米高的懸崖,釀了一出大悲劇。
到處都是巖石,放眼都是山峰,這些過于堅硬的石頭讓生活在大山懷抱里的村民們十分頭疼,它們既不能種莊稼,同時還阻礙了通往外面的路。從大山的石頭縫里,只能生長出一些生命力最頑強的雜草和春天時就開出黃色小花的連翹。正是在堅硬巖石圈里生活的痛苦,使這里的人對于柔軟的事物抱著深深的向往:采訪中,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郭亮村不少人的名字里,居然都有一個軟字--申軟群、崔軟山、宋軟山、石軟山、李軟山、閻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