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金驢記(55)

金驢記 作者:(古羅馬)阿普列烏斯


他們?nèi)绱诉@般地勸說著,試圖讓傷心的少女平靜下來,但是徒勞無益。他們簡直一籌莫展,因為她只是把頭伏在膝蓋上,一個勁兒地哭著,快都變成一個淚人兒啦!于是,強盜們喚來老太婆,命令她坐在姑娘身旁,用她所知道的最甜蜜的話來安慰姑娘,之后便又干平日的行當去了。然而,就連老太婆也止不住她的啼哭,不管說的是什么??茨桥釉娇拊絺模€不停地哽咽著,直至捶胸跺足,連我也不禁凄然淚下。

“難道我還不是一個不幸的人?”她說,“我一直生活在一個那么美好的家庭里,身邊總有一群那么忠實的用人和奴仆,還有我那么慈愛的父母!現(xiàn)在,一切都完了,我變成一次卑鄙綁架的犧牲品,淪落為一件待出賣的商品!他們把我囚禁在這座石牢里,這是痛苦和死亡的山洞?。∥以僖膊荒莛B(yǎng)尊處優(yōu)啦,就像我出生和生長時那樣!我的生命處在危險中,正是這幫強盜,制造了這場可怕的殺人的混亂;這樣,我怎么可能抑制住哭泣,孤零零地繼續(xù)活下去呢?”

姑娘這樣抱怨著,直至被痛苦耗盡力氣,被啜泣塞住嗓子。她已經(jīng)到了再也支持不住的地步,終于合上了打著瞌睡的眼睛。

但她剛一閉目欲睡,驀地又驚醒了,似乎神經(jīng)已經(jīng)錯亂,開始更加激烈地鬧騰起來,用手對著自己的胸脯亂打,就是對自己那個漂亮的臉蛋兒也毫不留情。老太婆反復(fù)問她為何會重新產(chǎn)生絕望情緒;她連連唉聲嘆氣,說道:

“唉,現(xiàn)在用不著再懷疑啦,我必死無疑!現(xiàn)在我失去了任何得救的希望。除了懸梁自盡,拿刀自殺,或從懸崖邊跳下去,我再也找不到別的出路了?!?

老太婆聽了這番話,十分生氣。她沉下了臉,命令姑娘解釋一下為什么傷心落淚,還有睡著以后又醒來開始嗚咽的緣故。

“顯而易見,”她叫起來,“你是想從我的男人們那里,奪走贖你的大筆金錢吧!你若不肯回心轉(zhuǎn)意,那我就要發(fā)誓讓人把你活活燒死。我才不管你的眼淚呢,至于盜賊們,他們按照習(xí)慣,更不會理睬哭泣!”

姑娘被這番威脅嚇怕了,于是一邊吻著老太婆的手,一邊哀求道:

“發(fā)發(fā)慈悲吧,我的老媽媽!你可不要忘記人類的同情心啊。請你稍微仁愛地體諒一下我這極其不幸的命運吧,因為我不相信憐憫會在這種圣潔的白發(fā)下完全消失,即使隨著年齡,你不會再活多久,我也要請求你牢記我的悲慘遭遇。我與一個英俊的小伙子相愛,他在同齡人當中是最出類拔萃的,因此公民們一致同意授予他‘城市之子’的稱號。另外,這個人也是我的一位表哥,比我才大三歲,自幼同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在我那和睦的家中,是我形影不離的伙伴,甚至鉆進我的閨房里玩耍,躺在我的香枕上睡覺。他跟我訂了終身,感謝一種純真愛情的相互制約,他也早就發(fā)了建立婚姻的山盟海誓,經(jīng)得我父母同意后名正言順地接受了丈夫的稱號。舉行婚禮這天,他率領(lǐng)一支浩浩蕩蕩的親族隊伍,去廟宇和公共場所殺牲祭神,而整個家里呢,則到處張燈結(jié)彩,掛滿桂樹枝,吹吹打打奏起一些奕邁奈的樂曲。那時,我那可憐的母親正把我摟在她的懷里,用新娘子的服飾為我打扮,一再慈愛地吻著我,而且還做著牽腸掛肚的禱告,預(yù)祝將來能兒孫滿堂。就在這時,突然闖進一伙人來,他們拿著武器,氣勢洶洶,像是戰(zhàn)場上的大兵,把赤裸裸、明晃晃的匕首尖刃對準我們;不錯,他們既沒有殺人,也沒有搶劫,而是毫不遲疑地組成嚴密的隊形,沖進了我的房間。家人中誰都不敢表示反對,或是做出任何一種反抗的舉動,結(jié)果他們強行從母親懷里奪走了我,嚇得我半死不活,哆哆嗦嗦,對飛來橫禍感到驚恐和懼怕。就這樣,結(jié)婚儀式被打斷和攪亂了,如同陽神阿帝司以及英雄普洛忒西拉俄斯的婚禮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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