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安德萊夫人又約游園。法國式的芳徑,樹木夾路,秋末殘葉滿地,踏步行來勝于氈茵。小池一角清漪如畫,那時已蕭蕭微雨,浪紋都畫秋痕。我問安德萊夫人鄉(xiāng)居如何,為什么比在莫斯科時越發(fā)清瘦了?安德萊夫人說,鄉(xiāng)居也不過因為有事罷了,此間人愚蠢,無可談心,未免焦悶?!澳憧矗切┤?,老軍官現(xiàn)在已反成希臘教徒,我們兩位親戚女太太們,成天的罵革命政府,俄國平民對著他們都有罪似的,難道這是托爾斯泰的主義?……”所以他說很乏味,在鄉(xiāng)間住著,說還是偶然到農民家去走走,倒可散心。
我們談著話,信步行來已出托氏柵門,遠望三五村落,煙雨迷悶,一片秋原寥落的光景。
安德萊夫人道:
--可惜今天天氣如此,不然,還可以同你們到田間一散步呢,我們現(xiàn)在且到那邊幾家一坐,一看俄羅斯的鄉(xiāng)間生活。
我們走過兩畦到一木屋,小小巧巧四五間,也有電燈,玻璃窗……安德萊夫人笑著高聲說:中國人來訪“俄國農夫”了。
--呀,遠客來了!--只見一農家女掀布簾出來--原來中國人也來看俄國鄉(xiāng)下人呢,……我們此地近著地主邸宅,向來比尋常農民講究些;新近裝了電燈……啊呀,天氣不好,不然諸位可到那邊村莊看一看,純粹的俄國生活。請坐請坐。
安德萊夫人和我們介紹相見,女主人是以前托氏的農奴,還有一位客是安德萊夫人以前的陪嫁丫鬟。坐著吃了幾口茶。屋中板桌板凳,屋角掛著希臘教神像,壁上居然有一張半新不舊的油畫。四間住房,后面一小小院落,牛羊的獸欄、草倉。四間屋之間,一火爐制在墻壁里,一面臨門處有鐵板,中可烤面包煮菜;爐頂高及屋梁,上鋪床鋪。女主人指著爐子道:
--你們中國沒有這樣爐子罷!呵,冬天冷的時候,才好呢。睡在爐頂上,深夜時分,滿身裹得緊緊,烘得暖暖的,將睡未睡的時候,擁著枕頭,聽著屋頂風暴絞雪,“呼……呼……呼”--真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