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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日記本(1)

天紋:隱藏在人皮中的驚天秘聞 作者:桑尚


第八章 日記本

當時沈陽方面來參加舅舅殯禮的人很多,基本都是舅舅求學期間的師友,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叫徐萬里的老人。他來的時候前呼后擁,排場特別大,事后又被市政協(xié)和畫院的領(lǐng)導請去吃飯。聽母親介紹過,徐萬里是魯美的老教授,中國著名的油畫家,也曾參與過全景畫的創(chuàng)作。舅舅求學時一直拜在徐萬里門下,與老師的感情很深,當年得以進入創(chuàng)作組,還是徐萬里力推薦的。

對于徐萬里這種名人,打聽起來十分容易。搞到住址后,在一個周日的下午,我拎著兩袋水果,敲開了他的家門。

徐萬里身材瘦小,滿頭銀發(fā),雖然手拄拐杖,腰板卻依舊挺得筆直。他還沒等我表明身份,就一下拉住我的手,驚喜地說:“丫頭,你是英石的外甥女吧,叫肖……肖薇,是名警察。上次在錦州沒顧上跟你說話,你是來看我的嗎?”

我微笑著點點頭,說:“徐老,您真是好記性,我這次到沈陽出差,順便來看看您?!?/p>

徐萬里連聲說好,把我讓進屋里,熱情地招呼著。由于耳朵不太方便,他說起話來聲音很大,顯得中氣十足。

徐萬里的老伴慈眉善目,一副溫良賢淑的模樣,她含笑倒上兩杯清茶,就退回了里屋,留我們在客廳說話。

寒暄過后,我有意把話題轉(zhuǎn)向舅舅,試圖從他嘴里套出些東西。徐萬里手撫胡須,感慨連連,聲調(diào)之中,有種特殊的感傷落寞。他滔滔不絕講了半天,盡是舅舅求學期間的種種瑣碎軼事,人物地點,時間細節(jié),都說得清清楚楚,可見對自己的愛徒記憶猶深。

這些話勾起了我對舅舅的懷念,心頭一陣陣發(fā)酸,就捏住額角,沉默著沒有接話。

徐萬里喝了口茶,又講了幾句別的,隨即話鋒一轉(zhuǎn),告訴我:1986年9月,解放軍總政治部組建全景畫創(chuàng)作組,從全國調(diào)集了三十多個畫家,都是當時已經(jīng)成名的學者和教授,原本也輪不到舅舅這種初出茅廬的學生,但他一直認為舅舅天賦極高,是可以栽培的好苗子,就再三向上保薦,總算讓上面多加了一個名額。

那個年代的人很單純,面對如此重大的政治任務(wù),只是感到光榮和興奮,完全出于無私奉獻,根本不會計較什么報酬,各自劃分了一片創(chuàng)作區(qū)域,就分別去實地采風。記得那年舅舅才三十出頭,是組里最年輕的小伙子,每天忙里忙外,風風火火,干勁十足。也正因為有了這次機遇,舅舅的畫風才受到肯定,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在油畫領(lǐng)域取得了不俗的成績。后來每逢舅舅來沈陽拜會自己,都說是因為老師的推薦才造就了他的今天。

說到這里,徐萬里頓了頓,長嘆數(shù)聲,哀傷地說:“五十多歲,正是一個畫家創(chuàng)作力最強的時候,但可惜啊,你舅舅他……他走得太早了。”

我輕輕點著頭,內(nèi)心深處卻涌起一番別樣感觸:舅舅在當年發(fā)現(xiàn)紅木板后,獨自守著秘密生活了二十多年,又沒有妻子兒女可以去傾訴,這該是怎樣一種沉重壓抑的負擔啊,想想都讓人覺得痛苦不堪。如今他驟然離世,何嘗不能說是一種解脫呢?

見我始終不說話,徐萬里眨眨眼,似乎察覺到一些什么,微笑著問我:“孩子,你大老遠地跑來看我,要是我沒猜錯的話,該是有什么事兒吧?”

我心中一動,望著老人慈祥的面孔,想到他是除了我與母親之外,舅舅最為親近的人,原本的顧慮頃刻間打消,決定不再隱瞞,就將舅舅去世前后發(fā)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為了不引起老人的擔心,對我之前經(jīng)歷的種種遭遇,一概沒有提及。

徐萬里半躺在太師椅上,雙眼瞇成兩條縫,右手捻著胡子,靜靜地傾聽。等我說完了,他慢慢搖著頭,眼球快速旋轉(zhuǎn),左手不斷地敲打著椅子扶手,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嗒嗒聲。片刻,他突然深深地嘆了口氣,慢慢地說:“看來,他還是沒有躲過去啊……”

他蒼老的聲音在客廳回響,客廳忽然顯得空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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