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的高中生活,她就是在極度壓抑、極度自卑,甚至是孤僻的性格里走完的。
而任遠(yuǎn),任遠(yuǎn)的高中生活卻是與她截然不同。
第二天在書桌上看到那套黃岡資料的時候,她驚呆了。她蹬了蹬坐在前面的尤薇薇的椅子,待她轉(zhuǎn)身的時候,從文具盒里抽出新買的鋼筆遞過去:“給?!?/p>
“我?”尤薇薇狐疑地問。
她點點頭,內(nèi)心被一種溫暖感動。不是這套資料,是它被擺在桌面上的這件事感動了她。昨天見她臉色不好,尤薇薇便問了原由,想來她為了安慰她,所以才會買來這套資料送給她。
能和尤薇薇、和夏燕做朋友,也是緣于相同的境況吧。從那種中考成績排名起,她們?nèi)齻€人的名字每次都是排名的最后一頁,安排桌位的時候三個人自然坐在附近,拿試卷的時候,看到這差不多的分?jǐn)?shù),心里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于是就走近了。
高二分班的時候,夏燕去了理科班。
梅小清也很想換個班,她無比討厭自己的班主任,覺得每次他不點名的批評就是針對她,那時候的敏感就像深海里密密匝匝的海草,一點風(fēng)吹草動就會搖擺。但一想到這樣,就離任遠(yuǎn)更遠(yuǎn)了,起碼這樣是好的,走進(jìn)教室的第一眼,可以準(zhǔn)確地看到他的桌位,在上課的時候,可以默默觀察他的背影,還可以在他站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聽到他淡然而準(zhǔn)確的回答。這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嗎?
那時的梅小清,成績不好,長相平平,性格也不討巧,除了兩個好友幾乎不跟其他人來往。行走的時候,她總是垂著眼,手放在荷包里,背上的書包仿佛很沉,壓得她直不起腰來,在她抬眼的時候,一定是那種茫然又神游的目光。
班主任在開家長會的時候,對她的母親說:“上課的時候一直盯著黑板,很專心的樣子,但其實她什么也沒有聽進(jìn)去。”
梅小清聽來的時候,倒是有些意外。她沒有想過班主任會看出來——她其實很想要集中精神,但總是一個恍惚就神游到很遠(yuǎn)的地方,再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錯過了重要的知識點。她都在想些什么呢?
她佩服那種不怎么刻苦就可以學(xué)得很好的,比如任遠(yuǎn)。
他的桌位就在講臺的下方,但他卻可以在任何一節(jié)課,只要他想要做這件事的時候,就會拿出一本武俠小說靠在講臺的背后,一頁一頁地看過去。其實就算是有老師察覺,也不會管的,他那種成績,就算完全不聽也沒有關(guān)系,始終都會是第一名,永遠(yuǎn)都是第一名。那是一個無人超越的境地,如果這是個江湖,那他就是武功天下第一的江湖霸主。
梅小清偷偷地觀察著他,在越過一個又一個后腦勺之后,看到他的背影。他也是個清冷的少年,想來這份冷漠,是因為自傲吧。
他的朋友也很少,雖然問他問題的同學(xué)很多,他也會解答,但并不熱情。課間的時候,他也不會像別的男生一樣,與女生嘻哈打鬧,或者站在二樓的走廊上,對樓下經(jīng)過的那些女生評頭論足。敏感自卑的少女。
清冷孤傲的少年。他們之間就像兩條背道而馳的直線,沒有一個交匯點。有時候在走廊里,在操場上,在校園里,或者在教室,兩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連一個眼神都沒有。但那個時候,風(fēng)是靜止的,空氣是靜止的,云是靜止的,樹木是靜止的,所有的一切,都停了下來。只有梅小清內(nèi)心的悸動,有著無比的窒息感。
然后世界開始飄動搖晃,她的步子幾乎不穩(wěn),濃烈的愛戀,幾乎要將她掀翻了。暗戀也許就是一件自己和自己較勁的事。很唯美,也很憂傷。
那些心事在最深的地方靜默而孤獨,如一束蓬勃盛大的煙花,開在最黑的天空里。而這唯一的亮點,在梅小清整個高中生活里,就是那個沉默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