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貴妃親自而出,送顏箏至芙軒宮二門。廊前星點昏燈閃爍,顏箏隨林貴妃向身后看去,見是陸珉領了人出宮回府邸。陸珉走來時,先予貴妃請安做辭,再轉身時,目光自上而下掃過立在門外的顏箏。
林貴妃之后再無多言,予陸珉囑咐了府里幾番,便轉身回去。
顏箏與陸珉在門外同站了小半刻,目送貴妃一路回去。待目中人影全然消失,陸珉才略飄去顏箏,平和道:“夜這樣深,便要去了嗎?明一早也不會遲?!彼吘故莻€心軟溫厚的性子,見她深夜便被趕出芙軒宮不免心生憐憫。
顏箏沒有接話,只是頷首讓了一讓,容陸珉幾步而出,含笑迎著他背影,脫口而出:“王爺。小人會在朝陽殿等著您?!?/p>
陸珉怔步,一手扶在轎欄前停了半刻,動也未動。
顏箏轉身而去,笑掛在顏上,愈發(fā)濃重,一步步踏著夜色,由大殿傳來的鐘聲幽深蔓延,傳遍深宮的每一處角落,宮墻越來越高,燈色越來越暗,伴著自己一路的僅有月色稀然,孤影孑孑。舉目間,月華如舊,卻油然而生白駒過隙人世虛度的荒蕪蒼涼。
默聲走了很長的路,如水夜色垂落冰冷玉階,一時來風,連連吹起衣擺,檀香沁幽。
迎去百階之上莊重的高殿,長樓朱閣,高臺云闕,延綿如峻山險嶺的雄渾氣魄。
朝陽殿,此刻便沉睡在冷夜中。
風中飄來梅花猩香的氣息,顏箏一路邁上,裙擺滑過冷階,手顫顫巍巍觸及冰冷玉欄,幾束雪白的花瓣落了肩頭,回身間猶如立身萬丈之高的巍峨,俯望下去是大周宮濃重沉遠的高墻深垣,宮燈璀璨如星海浮蕩,明麗的色彩釀在濃重的沉夜中。
多少人,拼了性命,只為一至這輝煌頂峰,或許也只是一方虛幻。那些躲身于浮華空名之后的貪婪目光,便如夜深中的點點燈明,綿延不絕。對權力的欲望滲入骨髓的那一刻,殊不知,權力比死亡更吞噬人心,一個旋身即會落空,身敗名裂更是頃刻之間。
泫然轉身,仰首望去那萬殿之首最閃耀的明珠。
攝人的朝陽殿,終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