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朱顏改

“噢！”老耳悶哼了一聲，干枯的面皮輕微抽搐了兩下。正在幫他包扎的軍醫(yī)下意識想開口安慰，一抬頭卻跟老耳的目光撞個正著，混濁的眼珠里有著掩蓋不住的寒冷和憎恨，這讓他不自禁地哆嗦了兩下，手下動作自然就重了些。雖然光線不佳，但還是看得到鮮血立刻就滲出了布帛，軍醫(yī)頓時心慌不已。但老耳這次反倒沒有出聲，軍醫(yī)只能忐忑著加快速度，將老耳的斷腕包好，然后低聲說：“大人，因為偷襲，止血和止痛的藥粉所剩無幾，請您忍耐，等到……”話說一半，軍醫(yī)突然閉上了嘴，表情帶了幾分后悔，跟著匆匆說了句：“請您小心行動，不要再碰觸傷口，小人告退?！?/p>

軍醫(yī)頭也不敢抬地迅速離開，回到了外圍的部隊中，他才松了一口氣，額頭上都是冷汗。老耳舉起已空無一物的手腕，干癟的嘴唇嚅動了一下，他很明白剛才軍醫(yī)想說什么。等，等什么呢？援軍？這是絕不會有的，除了守衛(wèi)都城的近衛(wèi)軍，剩余的精銳部隊則分成了兩個部分。一軍監(jiān)控著和赫蘭族交界的邊境線，另外一軍則靠近海邊。那里雖然有著廣闊的大海，但是擅長航海的倭人海盜，還是會不時地偷襲高延境內(nèi)。雖然明知道這些倭人的背后有幕府支持，但處于休養(yǎng)生息的高延只能忍耐。

想到這里，老耳忍不住在心里嘆息，這回要不是因為那人傳來的情報，大君怎么會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偷襲松巖城？只是怎么也想不到，顧邊城和驃騎軍從天而降，而那個高戰(zhàn)竟然還活著……幾個小小的意外加起來，就如同錐子一般扎在了名為高延大軍的這艘皮筏子上，直到其空氣被放光，慢慢沉沒……

率領數(shù)萬大軍出擊就這樣鎩羽而歸，想也知道寒枝城內(nèi)的車尚書已經(jīng)準備好對大君的反擊了吧，他會怎么對待大君呢……老耳將眼光投向數(shù)步之外正背手站立在一棵巨松之下的李振。他一動不動地抬頭仰望著虛空已半晌，仿佛想透過這密密麻麻的松針去看清未知的通路。顧邊城，謝之寒，高戰(zhàn)，老耳在心里默默地念著這三個名字，原本大君想要用自己為餌引他們上鉤，將其一舉殲滅。沒想到他們反倒將計就計，火燒連營，若不是大君生性謹慎，事先備下了火藥和地道……

想到這里，老耳眼中猛地閃過一抹兇狠。這時，樹林外馬蹄聲響，點點人影朝樹林里走來，老耳立刻恢復了平時的木訥冷漠，他迅速站起身來。那些人影已快步走入，老耳不禁一愣，他們竟然抬著一副擔架，上面躺著的正是大將軍文智。老耳顧不得傷處劇痛，快步迎上前，俯身看去，此時的文智已是征塵滿面，血染戰(zhàn)甲。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的大營里竟然被人暗算，幸好征戰(zhàn)沙場多年培養(yǎng)出來的直覺救了他，但是腿部也受了重傷，不能再騎馬，只好讓屬下抬著自己指揮大軍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