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沒說,我就讓他進入我的身體。我們做愛,就如同這不是最后一次。然后,我徑直走回達尼斯的公寓,拿起我的行李,從那里直接到通向南部的車站。我坐在那輛車上,什么都沒有想,沒有想我正在做什么,也沒有想我做過什么。在我離開前的夜晚,我想象著我和克勞德要如何糾纏一生。是通過這個永遠也不會出生的嬰兒,還是通過我們之間的愛情?愛的能量能夠在一對戀人分開之后還持續(xù)下去嗎?這些想法使我不得安眠。但是,當(dāng)我坐上去往南部的列車時,我的大腦停止了這些思考。
“上車之前,我一時心血來潮,在達尼斯公寓附近的一家毛線店停下來,買了幾絞淡藍色的馬海毛線和一對竹制的編織針。當(dāng)那些法國的工業(yè)城市從車窗外呼嘯而過的時候,我在編織;當(dāng)列車駛過一片長滿小麥和花朵的土地時,柏樹漸漸出現(xiàn),我還在編織。我的雙手似乎將那些攪得我不得安眠的噪聲都編織掉了,將我心里那些沒有答案的疑問也擦掉了。
“從許多方面來說,我的故事可以在這里結(jié)束,至少我是這么希望的。我到達了南部的那個小村莊,小得你在地圖上根本不可能找到,我找到了弗里爾·米歇爾的住處。來自法國各地的人們都蜂擁到這家面包房,只為了他的肉桂面包。那些誘人的面包有著香脆的表皮,柔滑如絲般的餡兒。米歇爾的店里聚集了村民、馬賽的居民、拿著導(dǎo)游書的旅行者以及度假者們。弗里爾·米歇爾,一個滿臉皺紋,牙齒全部脫落,腰弓得整個人像是一個問號的老人。他叫囂著讓店里的客人保持安靜,排成一條直線的隊伍。他把那些抱怨和擁擠的客人趕出去。他是個惹人討厭的老頭,卻能做出猶如天堂般美妙的糕點來。
“在那里,我有自己的小棚屋,真的是個小棚屋,房間里只有一張床、一張短腳的桌子和兩把椅子。春天來臨的時候,我在后院弄了個花園,種了些牛至(比薩草)、薰衣草、番茄和豆子。我的皮膚因為長期日曬而變成了棕色。我已經(jīng)不再像剛流產(chǎn)時身材那么臃腫了。一切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從巴黎的店里訂了更多那種藍色的馬海毛線,我一直都在編織一條毯子,編到我覺得那條毯子可以將我整個裹上好幾層為止。
“工作的時候,米歇爾經(jīng)常朝我吼來吼去,罵我是個白癡,放黃油太畏手畏腳了,總是不能準(zhǔn)確判斷應(yīng)該何時將生面團從冰箱里取出來做肉桂面包。他對我的大呼小叫并沒有令我困擾,相反,我知道他是在認(rèn)真教我些東西。要把肉桂面包烘焙好是很不容易的,糖必須融化到足夠程度才能形成香脆的外殼,但如果太熱了,糖就會烤焦。幾次之后,我知道,一天沒法將面團發(fā)酵好,四天又太過了。我知道清洗模子要勤,要用力拂去里面的灰塵和殘渣。我可以憑直覺知道何時讓面糊冷卻,或者什么樣的天氣太過潮濕不適合烘焙。游客們都喜歡和我練習(xí)英文會話,盡管這常常惹得馬歇爾在一旁不停地發(fā)出抱怨的嘀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