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郁悶地走了回頭路,翻過了璧山,再回到上午等待少女的青竹林時,已將近黃昏時分了。他今早黎明時熱切盼望升起的日頭,這時候已墜到了璧山之后;山那邊的夕陽映亮了幾縷晚霞,稀稀落落地橫亙于蒼藍的天幕。夕霞折射的余暉,淡淡地映到了他身邊的青竹林,勉強將彌漫的暮霧照亮。如此的夕林晚景,映在景天的眼簾中,忽然讓他感到有些悲涼。
“唉,多看兩眼吧。說不定明天毒發(fā)身亡,就算這樣冷清的景色,也再也看不到啦?!毕胫@樣的念頭,景天看著這慢慢降臨的夜色,覺得格外的蒼茫。
說起來,景天這個身份卑微的孤兒,還算是頗有追求。無論怎么艱難卑微的歲月,他也在心中保持著自己的夢想。他只盼著有一天,也能開個不大不小的當(dāng)鋪,無論賺錢多少,總好過寄人籬下的日子。為了這個夢想,他找盡一切機會去看書認(rèn)字、學(xué)習(xí)珠算。有時放工,他能在城里私塾的墻角待一天,就為了聽私塾的先生講四書五經(jīng)。
不過,學(xué)得越多,也讓他變得容易聯(lián)想。就好像現(xiàn)在,景天仔細(xì)看看遠處的山丘和近處的竹林,其實也和往常的黃昏時分差不多,但這會兒他看看,怎么看怎么覺得晚景無限凄涼。
當(dāng)一臉晦氣的景天回到了永安當(dāng),已經(jīng)是掌燈時分。
剛想悄無聲息地溜回屋子,他卻在當(dāng)鋪大廳就被那個尖嘴猴腮的趙管事給截住?!懊鏌o四兩肉,尖酸刻薄”,這句相面的話兒放在這位趙管事的身上,再也恰當(dāng)不了過。被趙管事截住,景天頓時心里叫苦,不過臉上卻擺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夸張地叫道:
“趙爺!可了不得了,外面在鬧妖怪??!都傳開了,您還不知道吶?!我……我差一點就沒命了!”
景天這話也非完全胡說,因為這些天確實傳言紛紛,到處都傳有妖怪鬧事吃人。不過,即使說出差點沒命的話來,卻也絲毫沒能博得趙管事同情。他撮著牙花子,吊起三角眼斜著看了看景天,陰陽怪氣說道:“差點沒命嗎?那你怎么活著回來了,看來你本事不小嘛,都趕上那些蜀山的仙人道士了?!?/p>
“咳咳,那哪能呢?趙爺,您可千萬別以為我偷懶,我確實是去外邊打聽了一圈,真的是到處妖怪橫行。您老經(jīng)驗豐富,一定知道這消息對我們永安當(dāng)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