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和彭城府邸相似的宅院，亭臺樓閣、蒼松白雪，若不是經(jīng)受了幾天幾夜的策馬奔波，定然還以為自己住在白雪覆滿枝頭的南方。北方的天氣異常寒冷，在南國待久的我，有些不習(xí)慣。尤其是外面呼嘯凜冽的寒風(fēng)，彭城就算再冷，吹過的風(fēng)也都是輕柔含蓄的。

我喜歡北方的夜空，這是自我到關(guān)中以來，度過的第一個寧靜的夜晚。西北的夜空，深邃遼遠，藍得深沉、大氣。山巔一輪薄薄的冬月，月色如銀，幾顆星散發(fā)著氤氳的光，如誰的眼眸顧盼自憐。一團團的霧靄游蕩在天地間，乍眼看去，蒼黑的土地似乎比天空還要明亮。遠山綽約，霧靄在半山腰間輕輕游移，如同被誰涂抹上去。不知過了多久，這團白色的霧緩緩遷移、彌散，變成了霜，霜又變成了雪，而時光，便在這看似望不到最初也望不到盡頭的風(fēng)霜雪霧中無聲淌過。

我眼中的咸陽，是一座歷史悠久、歷經(jīng)繁華滄桑的都城，相比彭城而言，咸陽更具歷史的厚重感，它是真正意義上的“帝王之城”。咸陽地處八百里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嵕山亙北，山水俱陽，故稱“咸陽”。咸陽地理位置優(yōu)越，風(fēng)俗人情淳樸，因著“第一帝京”之名而得到天下人的矚目與青睞，成為天下第一要塞與商賈中心。每年來咸陽經(jīng)商和游歷的人絡(luò)繹不絕，人們向往帝京的繁華富麗，向往古都的海納百川，所以咸陽之熱，不僅僅是因為帝京的緣故，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歷史與文化帶來的華夏文明的厚重感，以及風(fēng)土人情的魅力。彭城那日，劉邦使人探張良，亦有收服之意。我原本還打算將張良舉薦給項羽，未料，他已經(jīng)成了別人的心腹謀士。轉(zhuǎn)念一想，也罷，張良這樣的人也只有劉邦那般禮賢下士之人才能夠收為己用，而項羽已有范增，舉薦張良，不是在離散項羽和范增么？那樣一來，范增如何看我？項羽又如何看我這個睡在枕邊的女人？

“婦人不可干政……婦人不可干政……”我捂著心口，閉上眼睛。

“夫人。”屋外有人敲門。

我住在劉邦特意安排的別院，不知內(nèi)情的人以為我是他的寵姬。對于我的居處，張良提議住在城外，一來咸陽告急，項羽大軍隨時壓境，二來，咸陽城內(nèi)人人自危，我入咸陽，若秦國余孽知悉，冒死擄掠，憑他們對項羽的恨意，我將有生命危險。然而，劉邦卻提出將我安置在咸陽城內(nèi)，由親信之人看顧。他認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我是作為談判的籌碼被他們握在手中，一旦項羽得知必然會來營救，到時候，可以謀機而動……

最后，我被安置在距離咸陽不遠的郊外。我起身，整裝肅容，打開屋門，卻不想居然是位氣質(zhì)雍容的女人。她的裝扮并不突出，難得是這份氣質(zhì)，讓人覺得有母儀天下的氣韻。她對我一笑，招呼侍從將熱氣騰騰的水桶抬進屋里，自己也跟隨著走進來。我看出她已不年輕，無論從發(fā)飾還是衣著來看，皆表明是一位已婚婦人。難道……心中已經(jīng)有了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