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所有誠實的批評家來說，有一點很不幸：任何藝術特征都不能單獨受到贊賞，都免不了要提及作品產(chǎn)生的動機以及作品出現(xiàn)的地點。如此一來，任何原則都不能簡單地實現(xiàn)，否則它將似乎是在支持某項錯誤：一方面，限定和解釋都會削弱話語的力量，聽眾對此往往也會感到不耐煩；另一方面，凡是想曲解或反對的人，總是能把自己變成一個愚鈍的聽眾，或者一個貌似有理的反對者。因此，我?guī)缀醪桓覉猿诌@一優(yōu)點，擔心有人會以為我在為沃夫曼斯或杰拉爾德?道辯護；另外，我也不能夠充分贊揚丁托列托的力量，擔心有人會認為我在反對霍爾拜因或佩魯吉諾。事實上，終飾和沖動，精雕細琢和大的抽象，都可能是激情或者無情的標志，都可能是由愛心或無動于衷，由聰明或愚笨造成的。有些人出于對細枝末節(jié)的深愛而進行最終修飾，有些人則純粹是因為無能，除了細節(jié)，什么都不懂，還有些人則想顯示自己的用筆技巧，證明自己所花費的時間。有些人落筆時沖動而大膽，是因為他們擁有偉大的思想，不依賴于細節(jié)；有些人則是因為品位太差或所受教育太差；有些人因為虛榮，也有些人因為懶惰。因此，終飾或不完整只要是激情或思想的標志，就是正確的；否則，兩者都是錯誤的，而且我認為兩者之中，終飾更值得鄙視?，F(xiàn)代意大利畫家能夠畫出月桂樹或玫瑰叢的每一片葉子，但是對它們的美和特征卻毫無感覺，從頭到尾看不到一絲智慧或愛意的火花。再沒有比這更差的作品了，但是即使是最優(yōu)秀的流派，繪制的也是同樣的東西，或者說類似的東西，不過動機和感知卻截然不同，因此其結果非常神圣。總的來說，我認為最好和最壞的作品都是由終飾造成的，承認丁托列托這樣的人有什么樣的輝煌力量，承認魯本斯、倫勃朗或者我們的雷諾茲(盡管不在一個檔次)擁有什么樣迷人的手法，但是只有那些要么不做，做則完全徹底的人，那些對上帝創(chuàng)造的事物，哪怕再小，也從不鄙視的人，才是徹頭徹尾的偉人。我們英國風景畫家的主要缺點就是：缺乏頭腦健康的人所具有的強烈的看穿一切的能力，除了有那么一兩次，他們從沒有華茲華斯在下列詩句中所展示的那種感情：

如此漂亮，如此甜美，而又如此敏感；

小小花朵生來就應如此，

對自己產(chǎn)生的快樂懵懵懂懂。

這朵山雛菊心中知道：

自己美麗的心形影子將投在

這塊赤裸的巖石的光滑表面。